寒风卷着雪粒子,抽打在张三金刚毅的脸上。他紧了紧破旧的皮袄,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后山那片人迹罕至的“鬼见愁”沟壑。
前几天下的套子,该去看看了。
儿子世信跟在他身后,这段时间这小子长的飞快,智力虽然差点,在杏花的教导下说话也进步很多。
虽然才不到十岁,却长得像头小牯牛,骨架宽大,肌肉虬结,扛着根碗口粗的备用木桩,走路却像狸猫般轻盈。
“爹,这鬼天气,能有货?”世信瓮声瓮气地问,呼出的白气瞬间被风吹散。
“碰运气。
开春了,饿了一冬的畜生,总得出来找食。”
张三金声音低沉,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雪地上任何可疑的痕迹。
突然,一阵不同寻常的、充满痛苦与暴怒的嘶鸣声从前方一处隐蔽的断崖下传来!
那声音高亢、凄厉,穿透风雪,震得崖壁上的积雪簌簌落下。
父子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
这绝不是寻常野物的叫声!
两人加快脚步,循着声音,小心翼翼地摸到断崖边缘,探头向下望去。
断崖下,一片狼藉!
只见一匹高大得惊人的野马,正深陷在一个原本用来捕大型野猪的、极其沉重的铸铁兽夹之中!
那兽夹巨大的锯齿状铁颚,死死咬住了野马的左前腿关节上方,深可见骨!
鲜血染红了它深栗色的皮毛和身下的积雪。野马显然挣扎了许久,周围一片翻腾的痕迹,但它越是挣扎,那沉重的兽夹就咬得越深,带来的痛苦也越剧烈。
这匹马神骏非凡!
即便身陷囹圄,痛苦不堪,依旧能看出它流畅如雕塑般的肌肉线条,长长的黑色鬃毛沾满雪泥,却难掩其桀骜。
此刻,它因剧痛和愤怒而双目赤红,鼻孔喷着粗大的白气,每一次试图抬腿都带来更剧烈的痛苦和嘶鸣。
张三金倒吸一口凉气:“老天爷!怎么夹住这么个大家伙!”这陷阱是他下的,本意是捕野猪或鹿,没想到困住了一匹如此罕见的骏马。
这兽夹极其沉重,设计就是一旦夹住,猎物靠自身力量几乎不可能挣脱,只会越陷越深,最终力竭或失血而亡。
“爹!它快不行了!得救它!”世信看着野马流血不止的伤腿和痛苦的眼神,急声道。
他天生神力,又心性纯良,最见不得生灵受苦。
“救?谈何容易!”张三金眉头紧锁,
“这铁家伙,少说两百斤!它现在惊了,疼痛发狂,贸然靠近,一蹄子就能要人命!”
仿佛印证他的话,野马看到崖上出现人影,更加惊恐暴怒,忍着剧痛猛地扬起还能活动的右前蹄,狠狠踏地,发出沉闷的巨响,碎石飞溅!
它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崖上的两人,充满了警告和绝望。
“爹,我去试试!”世信放下木桩,眼中没有畏惧,只有一股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执拗,“我力气大,您想法子吸引它注意,我瞅准机会冲下去掰开那铁夹子!”
张三金看着儿子结实如铁塔般的身板和坚定的眼神,心知这是唯一的办法。
他迅速解下背上的弓箭,不是为了射杀,而是威慑和吸引注意力,又掏出随身携带的、气味浓烈的止血草粉。
“小心!千万小心!
它现在就是一头受伤的猛兽!”张三金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紧张。
张世信深吸一口气,活动了下粗壮的臂膀,像一头准备扑击的豹子,悄无声息地从侧面迂回,寻找下崖的路径。
张三金则留在崖顶,张弓搭箭并未拉满,只是威慑,对着野马前方的空地“嗖”地射了一箭!
箭矢钉在雪地里,尾羽颤动,发出嗡鸣!
野马的注意力果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吸引,猛地转向张三金的方向,发出更加暴怒的嘶鸣!
就是现在!
世信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从侧面一处较缓的坡地,如同滚石般冲了下去!
他速度极快,落地时激起一片雪尘,没有丝毫停顿,目标直指野马被夹住的前腿和那狰狞的兽夹!
野马察觉到侧面袭来的威胁,惊骇欲绝,本能地就要扬蹄踹击!
但剧痛限制了它的动作,加上张三金在崖顶不断制造声响和虚射箭矢干扰,它这一下反应慢了半拍!
世信已经冲到近前!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和野马身上狂野的膻气扑面而来。他根本不顾危险,大吼一声,如同平地惊雷,两只蒲扇般的大手,带着开山裂石般的力量,猛地抓住了兽夹两侧冰冷、沾满血污的沉重铁臂!
“嗬——!!!” 世信额头青筋暴起,全身肌肉瞬间贲张,粗布衣衫下的背脊隆起如小山!
他双脚死死蹬进冻土,腰腹核心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那需要两三个壮汉才能抬动的沉重兽夹,在他非人的蛮力下,竟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嘎吱…”呻吟声!
铁臂被一股恐怖的力量,硬生生地、一寸寸地掰开!
野马痛得浑身剧颤,但同时也感觉到那噬骨的咬合力正在消失!
它停止了疯狂的挣扎,赤红的眼睛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这个如同人形凶兽的少年。
“开——!”
世信再次怒吼,双臂肌肉几乎要撑破衣袖!
只听“咔哒”一声脆响,兽夹的卡榫终于被这股蛮力强行破坏!
沉重的铁颚猛地弹开!
野马发出一声解脱般的悲鸣,受伤的左腿瞬间获得自由,但巨大的创伤让它一个趔趄,差点栽倒。
世信也力竭般松开手,踉跄后退两步,大口喘着粗气,双臂微微颤抖,虎口都被粗糙的铁器震裂,渗出血丝。
张三金此时也连滚带爬地从崖上下来,顾不上夸奖儿子,立刻将准备好的止血草粉不要钱似的按在野马深可见骨的伤口上,又撕下自己内衬的干净布条,紧紧包扎止血。
野马疼得浑身哆嗦,但似乎明白了眼前两人是在救它,虽然依旧警惕地打着响鼻,却没有再攻击。
“好小子!真有你的!”
张三金这才拍了拍世信的肩膀,声音带着后怕和难以言喻的骄傲。
他看着眼前这匹即使受伤也难掩神骏的野马,眼中闪烁着猎人特有的光芒:“这马……
是匹真正的龙驹啊!
不能让它死在这儿!”
父子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用带来的木桩和绳索做了个简易的拖架,小心翼翼地避开伤腿,将虚弱不堪的野马挪上去。
世信再次展现了他的神力,一个人拉着沉重的拖架,张三金在后面推扶,艰难地将这匹意外获得的“战利品”拖回了自家那间低矮的院子。
接下来的日子,张三金拿出了比伺候祖宗还精细的劲头。
他翻山越岭寻找最好的疗伤草药,世信则负责用他那身力气按住马头防止它挣扎咬人和清理伤口、更换绷带。
父子俩轮流守夜,添草料,喂清水。
野马,被张三金命名为“追风”,起初暴躁不安,对靠近的人又踢又咬。
但在父子俩持之以恒的照料和世信那“力能服兽”的威慑下每次换药,世信那双大手按着,追风再挣扎也徒劳,它渐渐安静下来。
它似乎能分辨出这父子俩的气息,尤其是世信那身让它吃过苦头的怪力,让它本能地感到一丝忌惮和……依赖?
它开始接受张三金喂到嘴边的草料和清水,那双桀骜的大眼睛里,暴戾渐消,多了几分通人性的温和与感激。
追风的伤在精心照料下,恢复得很快。一个月后,已经能瘸着腿在院子里慢慢溜达了。
这天清晨,张三金和世信像往常一样,准备牵着追风去河边饮水,顺便活动筋骨。
刚推开院门,追风却显得异常兴奋和焦躁。
它不停地打着响鼻,昂首望向村后连绵的远山方向,蹄子不安地刨着地面,喉咙里发出一种低沉、悠长、穿透力极强的嘶鸣,与它平时的叫声截然不同!
“爹,追风这是咋了?”世信疑惑地问。
张三金也皱起了眉,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就在这时,他脚下的地面传来微微的震动!一种低沉而密集、如同闷雷滚过大地般的轰鸣声由远及近!
父子俩脸色一变,同时抬头望向声音来源的山口!
只见烟尘冲天而起!
在初升朝阳的金色光芒下,一群野马如同决堤的洪流,正从狭窄的山口奔腾而出!
它们体型健硕,毛色各异,鬃毛飞扬,蹄声如雷,带着荒原的狂野气息,目标明确地直冲村庄而来!
那气势,仿佛要踏平一切!
“马……马群!是野马群!”有村民惊恐地尖叫起来,家家户户关门闭户。
张三金也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就要拉着世信和追风躲回院子。
然而,世信却紧紧拉住了他,指着奔腾的马群前方:“爹!你看!”
只见奔腾的马群在距离村庄边缘、距离张三金家院子不足百步的地方,如同被无形的缰绳勒住,猛地减速!
烟尘弥漫中,领头的几匹高大公马放缓了脚步,警惕地打量着村庄,但更多的马匹则将目光投向了院门口嘶鸣的追风!
追风再次发出高亢的嘶鸣,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奔腾的野马群彻底安静下来,它们不再冲锋,而是慢慢地、带着敬畏地围拢过来,将张三金家的小院团团围住。
它们打着响鼻,互相触碰着脖颈,最终,所有的目光都带着一种臣服的姿态,聚焦在追风身上。
有几匹年轻的马驹甚至小心翼翼地靠近,用鼻子轻轻触碰追风的身体。
张三金和世信目瞪口呆!
追风转过头,用那双已经变得温和许多的大眼睛看着张三金父子,轻轻蹭了蹭世信的胳膊,又朝着围拢的马群扬了扬头,仿佛在说:“看,我的族人来寻我了。也谢谢你们救了我。”
张三金看着眼前这壮观的一幕:他救下的、儿子用蛮力从兽夹中解放的野马追风,如同王者般被它的族群环绕着。
足足有七八匹神骏的野马,带着荒原的气息,就这样安静而震撼地出现在他的家门前。
这不是灾难,这是追风送给他们父子的,一份震撼人心、活生生的厚礼!一个由荒原之魂带领的、活生生的马群!
张三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缓缓抬起手,带着敬畏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尝试着,像当初靠近受伤的追风一样,伸向离他最近的一匹正用好奇眼神打量着他的、健壮的枣红色公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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