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卑斯山北麓的阴霾似乎更加浓重了,连带着欧陆上空的气压都低沉得让人喘不过气。特遣队残部利用不稳定的传送符箓逃离霍恩索伦古堡范围后,并未立刻返回东方,而是在范海辛家族一处极为隐秘的安全屋暂时落脚。
这是一座外表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古老农舍,深藏在黑森林的腹地,外围布置着层层叠叠的猎魔结界与幻术阵法。屋内,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
幸存者们沉默地处理着伤口,吞咽着苦涩但能稳定伤势的药剂。失去同伴的悲痛与任务未能竟全功的挫败感,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那名牺牲的范海辛猎魔人“卡尔”的遗体未能带回,更添了几分凄凉。
剑无名盘膝坐在角落,脸色依旧苍白,但他正竭力运转蜀山心法,疏导着侵入经脉的阴寒死气。“破邪”古剑横于膝上,剑身光芒黯淡,灵性受损,需要温养许久才能恢复。他与墨菲斯托那隔空一击的余波,以及最后格挡死亡箭矢带来的侵蚀,都让他伤及了根本,没有数月静修,恐难恢复巅峰。
艾莉丝背后的伤口已经被同族仔细处理过,敷上了特制的圣光草药膏,但她失血过多,精神萎靡,靠坐在壁炉旁,望着跳动的火焰,眼神空洞,不知在想些什么。卡尔的死,以及最后时刻那神秘阴影生物的介入,都让她心中充满了疑虑与不安。
张清云道长和赵明的情况同样不容乐观,一个雷元枯竭,一个神魂受创,都需要长时间的调养。
“我们必须尽快将情报送回去。”李罡道长伤势较轻,负责起了临时指挥,他面色凝重地看向剑无名和艾莉丝,“此次行动,虽未能彻底摧毁目标,但获取的情报至关重要。那‘血祖之影’的力量层次,冥域雏形的特性,幽冥道在此地的布置,尤其是……最后出现的那个神秘生物……”
提到那个吞噬了部分“血祖之影”本源和石棺物质的阴影肉块,所有人的脸色都更加难看。那东西的出现,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其诡异和强大,令人不寒而栗。
“那绝非幽冥道的造物,”艾莉丝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它的气息……更加混乱、贪婪,带着一种……原始的恶意。我甚至觉得,它和吸血鬼、亡灵,都不是同一种存在。”
剑无名缓缓睁开眼,沉声道:“没错。而且它潜伏在侧,时机抓得如此精准,显然早有预谋。这背后,恐怕还有我们不知道的势力在插手。”
一个幽冥道就已经足够棘手,如今又冒出一个目的不明、但显然绝非善类的第三方,局势变得更加错综复杂。
“还有墨菲斯托最后的威胁……”一名龙骧卫战士心有余悸地低语,“他说‘圣骸’复苏之日……那‘圣骸’指的是什么?是那具石棺?还是指‘血祖之影’的本体?”
疑问一个接一个,如同迷雾般笼罩在众人心头。
“此地不宜久留。”剑无名强撑着站起身,“幽冥道此次受创,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们很可能在四处搜捕我们。我们必须分头行动,尽快将情报送回同盟和范海辛家族总部。”
经过商议,决定由状态稍好的李罡道长带领大部分牵制组成员和受伤较轻的几人,携带详细的行动报告和影像记录,通过范海辛家族的秘密渠道,辗转返回东方。
而剑无名、艾莉丝、张清云、赵明等重伤员,则暂时留在安全屋养伤,同时由艾莉丝联系范海辛家族高层,通报情况,并借助家族力量,进一步调查那阴影生物的来历。
计划已定,众人立刻行动。
……
就在特遣队残部在安全屋舔舐伤口、谋划后续之时,霍恩索伦古堡内部,却是一片狼藉与压抑的愤怒。
地下祭坛大厅,血池不再沸腾,反而变得有些沉寂,池水颜色黯淡了许多。那座残破的石棺被移到了大厅一侧,数名幽冥教徒正围着它,试图用各种材料和方法修复棺盖上的巨大缺口,但效果甚微。石棺内,“血祖之影”的气息变得极其微弱且不稳定,时而暴怒嘶吼,时而陷入死寂,显然本源受损极其严重。
冥祭长老墨菲斯托站在祭坛中央,他那笼罩在黑袍下的佝偻身躯仿佛与周围的阴影融为一体,只有眼眶中跳跃的猩红魂火,显示着他内心滔天的怒火。
“废物!一群废物!”他沙哑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在大厅中回荡,“耗费如此多的资源,布局数年,眼看就要成功,却被几只东方的老鼠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肮脏东西毁于一旦!”
下方幸存的幽冥教徒和骑士们噤若寒蝉,无人敢抬头。
“查!”墨菲斯托白骨法杖重重顿地,“给我查出那个吞噬圣祖本源的怪物到底是什么东西!还有那些东方人,他们逃不远!动用所有能动用的力量,就算把欧陆翻过来,也要找到他们!我要把他们的灵魂抽出来,用冥火灼烧一万年!”
“是!长老!”一名幽冥骑士统领连忙领命,快步退下。
墨菲斯托又看向那残破的石棺,魂火中闪过一丝肉痛和深深的忧虑。“圣祖”本源受损,冥域雏形因轮回反噬而变得不稳定,计划至少被推迟了数年,甚至更久。这对他,对幽冥道在欧陆的布局,都是沉重的打击。
“东方守序同盟……范海辛家族……”他低声咀嚼着这两个名字,杀意凛然,“还有那个隐藏在暗处的搅局者……不管你们是谁,胆敢破坏幽冥大计,都要付出代价!”
他抬头,望向东方,仿佛穿透了层层空间,看到了那片古老的土地。
“看来,是时候……唤醒其他几位‘冥祭’,重新评估东方的力量了……”
……
昆仑山,守序同盟总部。
冯宇的病房内,苏小小正小心翼翼地用棉签蘸着清水,湿润他干裂的嘴唇。突然,冯宇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眉头紧紧皱起,喉咙里发出无意识的嗬嗬声,额头上瞬间沁出大量冷汗。
“冯大哥!”苏小小吓了一跳,连忙握住他的手,却发现他的手冰冷异常。
一直守在门外的陈长老瞬间出现在床边,神识仔细扫过冯宇全身,脸色凝重:“他的魂核波动异常剧烈,似乎在承受某种巨大的压力……难道是远方的战事有了结果,间接影响到了他?”
他们还不知道特遣队的具体情况,但冯宇与古堡内轮回异状的微妙联系,似乎让他即便在昏迷中,也感知到了那场惊天动地战斗的余波。
与此同时,姜明远和木婉清等同盟高层,也刚刚收到了通过特殊加密渠道传来的、来自李罡道长的初步战况简报。
看着简报上触目惊心的“伤亡过半”、“任务未竟全功”、“石棺破损未毁”、“神秘第三方介入”、“强敌未除”等字眼,以及那疑似“血祖之影”拥有的恐怖力量描述,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议事殿内,气氛前所未有的沉重。
“还是……低估了他们。”姜明远长长叹了口气,素来平静的脸上布满了阴云。
“但也并非全无收获。”木婉清指尖敲打着桌面,冷静地分析,“至少我们摸清了对方的底牌和部分实力,重创了他们的核心,延缓了‘地上鬼国’的成型。而且,那个神秘第三方的出现,虽然增加了变数,但也可能成为牵制幽冥道的力量。”
“当务之急,是接应幸存者回来,全力救治伤员,并重新评估幽冥道的威胁等级。”另一位长老沉声道,“还有,那个阴影生物……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查明其来历!任何未知的、拥有如此力量的存在,都是巨大的隐患!”
“通知下去,”姜明远站起身,目光锐利,“同盟进入二级战备状态!所有外派人员提高警惕,严密监控全球异常能量波动,尤其是与死亡、阴影、吞噬相关的事件!”
一道道命令迅速从议事殿发出,整个守序同盟这台庞大的机器,开始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起来。战争的阴云,并未因一次特遣行动的结束而消散,反而更加浓重地笼罩在全球超凡世界的上空。
暗流,在看似平静的表象下,愈发汹涌。
……
而在那无人知晓的、连幽冥道与守序同盟都未能触及的更深层阴影界域中,一团巨大的、不断蠕动变化的肉块,正满意地“消化”着刚刚吞噬而来的、蕴含着古老死亡规则的本源力量。无数眼睛在它表面开合,倒映出混乱的、光怪陆离的景象。
它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充满了贪婪与愉悦的精神波动,仿佛在品尝着无上的美味。
对于这个混乱的掠食者而言,这场发生在物质世界的冲突,仅仅是一场……开胃小菜。
真正的盛宴,或许还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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