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内的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钱富贵端坐主位，那身物业经理的夹克与他此刻散发出的深不可测气息形成了荒诞而又令人心悸的对比。他下首的两人，西装冷面男如同沉默的冰山，休闲服笑面虎则像隐藏着毒牙的蝮蛇。
冯宇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大脑飞速运转。钱富贵怎么会来这里？还带着两个明显不是普通人的家伙？他们是怎么找到自己的？目的是什么？合作？谈什么合作？
无数疑问瞬间涌上心头，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自乱阵脚。他深吸一口气，压下伤势带来的虚弱感，挺直了腰板，目光平静地迎向钱富贵。
“钱经理，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您。”冯宇的声音依旧沙哑，但语气不卑不亢，“不知您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青云子道长打了个稽首，在一旁的客位坐下，拂尘轻搭臂弯，看似随意，实则气机隐晦地锁定了钱富贵带来的两人，以防不测。苏小小则紧张地站在冯宇身侧，手心全是汗。
钱富贵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慢条斯理地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呷了一口，这才抬眼看向冯宇，眼神锐利如刀：“指教谈不上。只是听说冯判官在黑水巷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差点把自己也搭进去，特来看看......死了没有。”
这话带着明显的讥讽和试探。
冯宇面不改色：“劳钱经理挂心，侥幸捡回一条命。”
“侥幸？”钱富贵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响，“能从那墨老鬼和即将成型的万魂幡手下逃出生天，可不仅仅是侥幸二字能解释的。看来，地府这次派来的，倒也不全是废物。”
他话锋一转，直接切入正题：“闲话少叙。万魂幡已成，虽是残次品，但威力依旧不容小觑。阴隙的情况，想必青云道长已经告诉你了，撑不了多久。你们之前的计划——夺取万魂幡暂时稳定阴隙——现在看起来，可行性还有几分？”
冯宇心中一动，钱富贵对情况了如指掌！他沉声道：“难度极大，但并非毫无希望。残次品意味着它有弱点。”
“弱点？”钱富贵嘴角一勾，“说得轻巧。墨老鬼得了万魂幡，此刻必然藏身于最隐秘的巢穴，加紧祭炼，弥补瑕疵。就算找到他，以你们现在的状态，凭什么去夺？”
冯宇沉默。钱富贵说的是事实。经过黑水巷一战，他重伤未愈，青云子道长虽强，但独木难支。硬抢，确实是送死。
“所以，钱经理有何高见？”冯宇将问题抛了回去。
钱富贵看了一眼身旁的两人，淡淡道：“介绍一下。这位，是‘有关部门’特别行动处的负责人，代号‘山魈’。”他指向那个西装冷面男。
有关部门？特别行动处？冯宇和苏小小都是一愣。这是......国家的特殊机构？
代号山魈的冷面男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眼神如同鹰隼般扫过冯宇，带着审视和评估。
钱富贵又指向那个笑眯眯的休闲服男子：“这位，是民间异人协会的理事，欧阳先生。”
民间异人协会？冯宇再次感到意外。看来，面对幽冥道和阴隙这种超自然危机，官方和民间的力量也坐不住了。
欧阳先生笑眯眯地拱了拱手：“冯判官，久仰大名，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钱富贵总结道：“情况已经超出了个人或者某个小团体能应对的范畴。幽冥道猖獗，阴隙危在旦夕，关乎江城数百万生灵。所以，我提议，我们四方联手。”
四方联手？地府（冯宇）、阴神（钱富贵）、官方（山魈）、民间（欧阳）？这个组合堪称诡异，却又在情理之中。
“如何联手？”冯宇谨慎地问道。
钱富贵道：“情报共享，资源整合，行动协同。‘有关部门’可以提供幽冥道可能巢穴的卫星监控、通讯监听和技术支持。异人协会可以调动擅长追踪、阵法、破解邪术的奇人异士。而我，负责稳住回龙山的阴隙，并在关键时刻提供必要的武力支援。至于你，冯判官......”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冯宇：“你是地府代表，对幽冥道的邪术和万魂幡的特性最为了解。同时，你也是唯一一个正面重创过万魂幡的人。找到墨老鬼，制定夺取万魂幡的具体战术，是你最主要的任务。”
冯宇快速消化着钱富贵的话。联手，确实能极大提升成功率。官方和民间的力量介入，能弥补他们在情报和人力上的不足。但......信任呢？钱富贵的目的依旧成谜，官方和民间机构也未必完全可靠。
“钱经理，联手可以。但我有一个问题。”冯宇直视钱富贵，“您如此积极地推动此事，甚至不惜联合多方势力，您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仅仅是为了稳定阴隙？”
这是最关键的问题。钱富贵作为滞留阳间的阴神，其行为动机一直是个谜。他守护或者说占据回龙山多年，真的只是为了“保一方平安”？
钱富贵对于冯宇的直球提问，似乎并不意外。他沉默了片刻，脸上那惯有的讥诮神色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追忆，有沉重，甚至有一丝悲伤？
“我的目的？”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了许多，“告诉你们也无妨。回龙山下镇压的，不仅仅是阴隙。那里......还埋葬着我一位故人。我守在此地，既是为了镇压阴隙，防止它为祸人间，也是为了......陪伴她。”
故人？陪伴？冯宇、苏小小乃至青云子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这个答案，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钱富贵没有详细解释那位“故人”是谁，他继续说道：“阴隙若彻底爆发，不仅江城不保，回龙山也将不复存在，她的安眠之地将首当其冲。这是我绝对无法容忍的。所以，稳定阴隙，于我而言，是必须完成的事情，不容有失。”
这个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甚至带着一丝悲情色彩。但冯宇心中依然保留着一分警惕。钱富贵的话或许是真，但未必是全部。
山魈冷冰冰地开口：“我们的目标是清除幽冥道这个危害国家安全的毒瘤，维护社会稳定。”言简意赅，符合官方身份。
欧阳先生依旧笑眯眯：“协会嘛，自然是维护阴阳平衡，守护世俗安宁，顺便......积累点功德。”这话半真半假，透着江湖气。
各方目的看似不同，但在“解决幽冥道和阴隙”这个大目标上，暂时达成了一致。
“好。”冯宇不再犹豫，眼下形势逼人，合则两利，分则俱伤。“我同意联手。但行动细节，必须共同商议，信息必须完全透明。”
“这是自然。”钱富贵点了点头，“当务之急，是找到墨老鬼和他的新巢穴。冯判官，你身体还能支撑吗？我们需要你尽快提供关于万魂幡残次品弱点的分析，以及追踪的建议。”
压力再次回到了冯宇身上。他感受了一下体内的状况，伤势依旧沉重，但灵魂在判官心印的滋养下恢复了不少。
“给我一天时间。”冯宇沉声道，“我需要静养恢复，同时仔细回忆与万魂幡交手的所有细节。”
“可以。”钱富贵站起身，“一天后，还是这里，我们制定具体行动计划。希望到时候，冯判官能给我们带来好消息。”
说完，他带着山魈和欧阳先生，转身离开了偏殿。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冯宇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新的盟友，新的格局，更大的舞台。这场关乎江城命运的战斗，终于从暗处的较量，摆上了台面。
而他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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