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仪行至城郊皇陵,纸钱纷飞,哀乐低回。
温酌随着人群步入陵道,一身素色襦裙,在身边诸位宫妃衬比下,却丝毫不减眉眼间的清艳。
慕容瑾派来的侍卫手按腰间佩刀,紧紧跟在身后。
他垂着眼,温软的羽睫掩去眼底波澜。
昨夜慕容瑾走后,凝辉殿床边只剩一盏残灯,他拆开叠得紧实的纸条。
“陵道内自有骚动引开侍卫注意,速将迷香洒其衣襟,侧门有马车接应,切记莫迟。”
是属于沈瑶的簪花小楷字迹。
温酌指尖捏着纸条,呼吸轻颤。
他不知道沈瑶怎么忽然做这个计划,又是如何传进来的。
可殿外侍卫环伺,连开窗换气都有人盯梢,他根本无从回信,甚至没法确认沈瑶是否能知晓他已收到讯息。
温酌坐在床边半宿,天色将亮时才将纸条烧掉,决定照此行事。
这是他唯一能离开慕容瑾掌控的机会。
陵道幽深,哀乐沉沉,温酌刻意放慢脚步,落在人群末尾。
掌心的莲子被攥得温热,指尖已沁出薄汗,他抬眸瞥向高台上的慕容瑾。
他正垂眸听身旁官员回话,并未看向这边,温酌紧绷的肩背才稍稍松弛了些。
行至陵道转角处,外侧忽然传来一阵剧烈骚动。
几声尖锐的百姓惊呼刺破哀乐,杂乱的马蹄声轰然响起,地面像地龙翻身一样起伏。
人群瞬间乱了阵脚,送殡的官员家眷纷纷侧目,低声议论着往前攒动。
维持秩序的禁军慌忙拔刀,厉声喝问着试图稳住局面。
乱糟糟的声响混着纸钱纷飞的簌簌声,将肃穆的丧仪搅得支离破碎,陵道烛火都被惊起的风晃得明暗不定。
侍卫下意识绷紧神经,转头看向骚动方向。
就在这一瞬,温酌侧身,借着廊柱遮挡,指尖将莲子捏碎,里面藏着的细粉簌簌落在掌心。
他抬手假意拢发,将细粉抹在靠近侍卫的袖角。
下一秒,侍卫闷哼一声,眼神瞬间涣散,身形晃了晃。
温酌不再迟疑,转身便往陵道侧门跑去。
他跑得很快,死死压着喉间涌上的痒意,唇瓣因身体负荷也变得毫无血色。
刚跑出门,便见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停在树后,车旁站着的却是许久未见的温秉初。
他一身素色布衣,鬓角添了几缕银丝,往日里温和的眉眼此刻满是焦灼。
“酌儿,快上车!”温秉初见他出来连忙扶住他,急声道。
温酌浑身一僵,就这么被推着进了车厢,还没坐稳,马车就动了起来。
“走得越远越好,不要回头!”
呼吸缓过来后,温酌连忙掀开车帘一角回望。
皇陵的轮廓越来越远,却隐约能看到那道穿着丧服的身影,孑然独立。
是他和阿瑶的计划吗……
温酌唇瓣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还是他们继那次争吵后第二次见面,却是在这种情况下……
他想过第二次见面,他定要问他用那么多年的疼爱做幌子,利用他去报那笔不甘的旧怨可曾后悔过……
温酌呼吸轻颤,眼眶不受控制地盈满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那日之后,午夜梦回,他恨过温秉初的利用,怨过他的狠心。
可温秉初却也是给了他十几年安稳岁月的父亲,十几年来的疼爱不是假的……
车厢内一片死寂,只有车轮滚动的声响。
温酌缓缓放下手,将脸埋在臂弯里,泪水浸湿了素色的衣袖,分不清是委屈,是怨恨,还是劫后余生的茫然。
而皇陵高台上,慕容瑾看着温酌消失的方向,脸上漫不经心的笑意彻底褪去,眼底翻涌着滔天怒火。
他冷声对身后卫凛道:“追!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给孤带回来!”
卫凛领命,立刻带着人马策马追去。
慕容瑾站在原地,目光阴鸷如寒潭。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步步为营,竟还是让温酌在眼皮子底下跑了……
……
马车一路向西疾驰,车轮碾过官道碎石,发出颠簸声响。
温酌蜷缩在车厢角落,发髻乱了些,泪水也早已干涸。
他掀开车帘一角,外面是连绵的田野与稀疏的村落,晨雾尚未散尽,远处山峦若隐若现,再也看不见皇城的轮廓。
“公子,喝点水吧。”
驾车的老仆递来一个水囊,声音沙哑,“温大人吩咐了,出了这青阳城,就换小路走,避开官道上的关卡。”
温酌接过水囊,指尖冰凉。
他猜得到,慕容瑾也许已经下令封锁了所有出城要道,追兵或许此刻就在身后紧追不舍。
想起温秉初和沈瑶,老仆和他说过,他们会在长安等他。
温酌有些不安。
不知道他们出城了没有……
行至午后,马车驶入一片茂密的山林。
老仆将车赶进一处隐蔽的山坳,勒住缰绳。
“公子,得换步行了,马车目标太大,前面的小路只能过人。”
温酌点点头,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素色襦裙。
这身女子装束在此刻反倒成了掩护,只是裙摆过长,行走不便。
他撕下裙摆下摆,露出纤细的脚踝,跟着老仆往山林深处走去。
山林间草木丛生,荆棘划破了手背,渗出血珠。
温酌咬牙,依旧往前走。
脚下的路越来越难走,枯枝败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头顶的日光被浓密的枝叶遮挡,只漏下零星的光斑。
夜幕降临时,他们在一处山洞暂歇。
老仆点燃篝火,火光映亮了温酌苍白的脸。
他靠在冰冷的石壁上,脑海中却不由自主滑过慕容瑾的模样。
温酌呼吸一颤。
“公子,放心吧,温大人早已安排好了退路,过了这片山,就有船在渡口接应我们去江南。”老仆安慰道。
温酌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江南……那是他从未去过的地方。
半夜,温酌被一阵细微的马蹄声惊醒。
篝火已弱,只剩点点火星。
他屏住呼吸,透过山洞的缝隙往外看。
几道黑影骑着马从山坳口疾驰而过,马蹄声在寂静的山林中格外清晰。
是慕容瑾的追兵。
直到马蹄声彻底消失,温酌才松了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老仆也醒了,压低声音:“公子,我们得赶紧走,他们说不定会折返搜查。”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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