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发出沉闷的响声。
凤昭月立刻抽出素银簪,插进缝隙卡住机关。她掌心贴上锁芯,火纹残存的一丝热力被逼出,灼烧金属发出轻微嗤响。铁门停滞片刻,齿轮仍在转动,随时可能重新闭合。
她退后两步,靠墙站稳,闭眼催动天机眸。金光掠过瞳孔,三息后睁开。青铜棺中无人生气,只有一具穿着黑袍的假人,脸上覆着面具。真正的操控者已经离开。
她走向棺材,在底部摸到暗格。拉开时,半张带血的信笺残片掉落。纸上写着“北狄使”三个字,还有一个日期——正是秋猎之日。
她将残片收进袖中,转身快步走向出口。铁门已被卡住,勉强能容一人通过。她侧身挤出,回到地窖。
谢陵舟站在原地,剑未归鞘。看见她出来,眉头松了一下。
“找到了。”她把残片递过去,“裴仲要在秋猎动手,先杀皇帝,再嫁祸你。”
谢陵舟看完,眼神冷了下来。他抬手示意士兵封锁四周,“所有人不准离开。”
被救的江湖人靠墙坐着,神情恍惚。锁魂散的毒还没清,他们记不清过去的事。
凤昭月走到其中一人面前,蹲下身,伸手搭在他手腕上。掌心火纹微热,那人猛地一颤,睁大眼睛。
“你想活吗?”她问。
那人点头。
“那你得说实话。”她用天机眸扫过他的气运,看到一道血线直通咽喉,“三天内,裴仲会灭口。你现在不说,就永远没机会了。”
那人嘴唇发抖,“我……我听到他们在密谈。裴仲和北狄使者约定,秋猎当天,由内廷太监打开围场侧门,放骑兵入内。目标是皇帝,但事后所有罪责都会落在你身上。”他看向谢陵舟,“他们会说你勾结外敌,发动兵变。”
谢陵舟冷笑一声。
凤昭月起身,“只有口供不够。我们需要证据。”
谢陵舟盯着她,“你要做什么?”
“造假。”她说,“做一封裴仲亲笔写的密信。”
半个时辰后,王府书房。
桌上铺着一份旧奏折摹本。凤昭月取来墨笔,对照残片内容誊写密信。字迹模仿裴仲惯用的瘦硬笔锋,每一处转折都精准复刻。
最后一步,她深吸一口气,掌心火纹再次燃起。火焰融入墨迹,在纸面留下细微焦痕——这是裴仲批阅公文时的习惯,笔尖常因用力过猛而烧焦纸张。
她又从袖中取出一枚伪印模,轻轻盖上。这是早前从云娘房中截获的,虽非真印,但足以以假乱真。
谢陵舟接过信,仔细查看。他指尖划过墨痕,“连笔锋顿挫都一样。”
“现在,它就是真的。”她说。
谢陵舟卷起信件,“我去宫里。”
“现在?”
“越快越好。”
外面天还没亮。夜风卷着湿气吹进窗棂。
凤昭月跟着他走出府门,玄甲军已在街口列队等候。一名清醒的囚犯被押上马车,准备带入宫中作证。
“你在外面等。”谢陵舟说。
她点头,“五更钟响之前,必须让六部大臣全部进宫议事。越多人知道,裴仲越难压住。”
谢陵舟翻身上马,最后看了她一眼,“别乱跑。”
马蹄声远去。
她站在宫门外偏殿廊下,手指缠上素布包住掌心。火纹彻底熄了,皮肤开裂,碰一下都疼。今晚不能再用了。
但她不后悔。
宫墙高耸,檐角挂着风铃。风吹过时,铃声清脆。
她抬头看天。乌云散开一角,露出淡淡星子。
里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太监提着灯笼跑过长廊,嘴里喊着“速召六部尚书”。
紧接着,钟声响起。
不是晨钟,也不是晚钟。是紧急召集重臣的乱钟。一下接一下,敲得人心慌。
她站在原地没动。
有人影从侧门闪出,是林太医。他走过来,塞给她一瓶药丸,“九花玉露丸,压住反噬。”
她接过,没说话。
林太医低声道:“陛下刚接到密报,手都在抖。”
她问:“他说什么?”
“他捏着龙袍补丁,说了句——终于等到这一天。”
她明白了。
慕容景不是完全被控制的傀儡。他在等机会。
钟声还在响。
宫门紧闭,但朝堂已经乱了。
她靠着柱子坐下,闭眼调息。体力透支,脑袋发沉,但她不能睡。
谢陵舟还在里面。
她想起刚才那封信。墨迹、焦痕、印章,全都完美。可只要裴仲细查,就会发现破绽。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封信能让皇帝怀疑,让大臣议论,让局势动摇。
棋子已经落下。
接下来,只看谁反应更快。
不知过了多久,宫门打开一条缝。一名小太监探头,四处张望后,快步朝她走来。
“王妃,陛下要见谢将军。”
她站起来,“他人呢?”
“正在御前回话。”
她跟着小太监往里走,穿过几道门禁,来到偏殿外。
门开着,能听见谢陵舟的声音。
“臣有证据,首辅裴仲勾结北狄,密谋秋猎弑君。”
里面沉默了几秒。
然后是一个年轻的声音,带着颤抖:“呈上来。”
她站在门外,没有进去。
手指无意识摸了摸袖中那张烧毁的符纸。边缘已经碳化,但她一直留着。
这是她第一次正面攻击裴仲。
以前她躲,她逃,她求生。
现在,她开始反击了。
殿内烛光晃动,映出两个人影。
一个是谢陵舟,站得笔直。
另一个坐在龙椅上,手指紧紧攥着衣角。
她看着那道身影,忽然觉得陌生又熟悉。
那个被所有人当成摆设的少年皇帝,其实一直在等这一刻。
钟声停了。
风也停了。
她站在门口,听见里面传来纸张展开的声音。
沙沙——
像是命运被撕开了一角。
谢陵舟说:“此信若假,臣愿以全家性命抵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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