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陨石板的揭示,如同在三人本就沉重的行囊里又塞入了一座无形山峦。世界的重量,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方式,压在了他们尚且年轻(至少沈云澜和雷娜是如此)的肩头。沉默再次降临,但这一次的沉默,不再是迷茫与猜忌的泥沼,而是淬炼过真相后、带着钢铁般质地的决心。
休整的时间短暂得如同指尖流沙。刑泽第一个站起身,他走到安德拉队长的担架旁,再次将那副沉重的担架稳稳扛上肩头。这一次,他的动作似乎少了一丝之前的纯粹力量感,多了一份对这份“重量”本身的认知——这不仅是伤员的重量,更是他们此行所背负的、牺牲与责任的象征。
“该走了。”他的声音打破了林间的寂静,也惊醒了尚在消化那惊人信息的沈云澜和雷娜。
队伍再次启程。这一次,脚步似乎比之前更加坚定,尽管疲惫与伤痛依旧如影随形。他们走出了森林最后的荫蔽,踏入了那片连接着幽影森林与安魂城领域的、起伏的丘陵地带。
阳光毫无遮挡地倾泻下来,带着初秋的微凉与明亮,将整个世界染成一片耀眼的金色。远处,安魂城那熟悉的、由灰白色巨石垒砌而成的城墙轮廓,已经清晰地映入眼帘。城市上空的旗帜在微风中飘扬,隐约还能听到风中传来的、城市特有的喧嚣杂音——那是市集的叫卖、车轮的滚动、人声的鼎沸……一切属于“正常”世界的声音。
这熟悉的景象,此刻却带给幸存者们一种恍如隔世般的疏离感。仅仅几天前,他们还是这座城市秩序的一部分,怀着探索未知的兴奋或职责所在的严谨,踏入幽影森林。而如今归来,他们却仿佛是从另一个维度爬回的残魂,身上沾染着地底的尘埃与血腥,心中塞满了足以颠覆常人认知的秘密。
那四名抬着另一副担架的士兵,在看到城市轮廓的瞬间,眼中爆发出难以抑制的激动与庆幸,有人甚至哽咽出声。劫后余生的狂喜,暂时压倒了身体的疲惫与失去同伴的悲伤。他们加快了脚步,恨不得立刻飞回那象征着安全与秩序的城墙之内。
然而,沈云澜、刑泽和雷娜的心情,却远没有那么简单。
沈云澜望着那越来越近的城门,心中五味杂陈。安魂城,皇家考古学会的总部所在地,他曾经视为“工作单位”和“摸鱼圣地”的地方。如今回去,他该如何面对会长那探究的目光?如何解释这支几乎全军覆没的勘探队?如何隐瞒迷宫深处那关乎世界存亡的真相?学会内部,是否也存在着像永生教团那样的势力眼线?他感觉自己仿佛抱着一块烧红的烙铁,即将步入一个充满未知敌意的宴会厅。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身旁的刑泽。刑泽依旧沉默,步伐稳定,但沈云澜能感觉到,他周身那股内敛的气息变得更加凝练,如同即将出鞘的刀,警惕着可能来自任何方向的威胁。对于刑泽而言,安魂城并非家园,只是一个需要执行使命的、充满变数的“任务区域”。他需要评估这里的势力,判断哪些是潜在的阻碍,哪些是可以利用的资源,并确保沈云澜这个“钥匙”的安全。
雷娜的感受则更为复杂。女神殿就在安魂城内,那是她信仰的寄托,是她长大的地方。回去,意味着可以寻求导师的指导和庇护,可以借助神殿的力量治疗伤员,可以暂时摆脱那令人不安的低语和体内光暗的冲突。但与此同时,她也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个纯粹的光明祭司了。她该如何向导师解释自己的变化?神殿那强调光明至上的教义,是否能容得下她体内那正在萌芽的、光暗交织的平衡?她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了一条岔路口,一条通往熟悉的过去,一条通往未知的、可能不被理解的未来。
担架上,安德拉队长和那名年轻士兵的呼吸愈发微弱,生命的火焰正在风中摇曳,提醒着他们时间的紧迫,也加重了他们归来的沉重。
“直接去教会医院。”雷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语气却异常坚定,“安德拉队长和这个孩子……不能再耽搁了。”
沈云澜点了点头,补充道:“学会那边……我需要先去汇报。需要一个……合理的说法。”他看了一眼刑泽,意思很明显,关于刑泽的身份和迷宫深处的真相,必须隐瞒。
刑泽微微颔首,表示明白。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需要处理的“变量”。
队伍沉默地加快了脚步,沿着宽阔的、被车轮碾出深深辙印的官道,向着那座巨大的、投下漫长阴影的灰白色城门走去。城门口守卫的士兵注意到了这支狼狈不堪、明显经历了惨烈战斗的小队,尤其是那两副血迹斑斑的担架,立刻引起了骚动。
安魂城,这座以“安魂”为名的城市,即将迎接它的归来者。但归来的,不再是曾经的探索者,而是身负世界秘密、即将搅动风云的种子。城市的平静水面之下,暗流因他们的回归,而开始悄然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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