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东三环。
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平稳地汇入拥堵的车流之中。
车后座，一个穿着合体的手工西装，金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看起来像个欧洲贵族企业家的中年男人，正平静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灯火。
他的面容英俊而深刻，蓝色的眼睛里，却看不到任何属于人类的情感，那是一种比冰川还要寒冷的漠然。
他就是加拉哈德。
就在十几分钟前，他还在机场，被无数道凡人的、机械的、以及超凡的目光所注视。
而现在，他已经像一滴水融入大海，彻底消失在了所有人的感知之中。
他甚至没有使用什么惊天动地的神术。
只是在走出航站楼大门的那一刻，稍微释放了一丝隶属于“天使之矛”的神圣领域。
在这个领域内，他的存在，被从“因果”的层面上，暂时剥离了。
所有指向他的“观测”，都会因为失去了“因”，而无法得到“果”。
监控摄像头拍不到他，是因为在摄像头的工作逻辑里，这个空间里“不存在”可以被拍摄的物体。
夜鸦的超凡者感知不到他，是因为在他们的灵性直觉里，这个方位上“不存在”任何值得警惕的能量源。
这是一种近乎于“规则”的力量。
是那件战略级圣物，赋予他的权柄之一。
对他而言，潜入一个国家的心脏，就像是走进自家的后花园一样简单。
“先生，我们去哪？”开车的司机，是一个面容普通的华夏男人，他用一口流利的意大利语问道。
他是真理议会潜伏在华夏多年的“信标”之一，负责为议会的行动人员提供一切必要的协助。
“去圣米歇尔教堂。”加拉哈德淡淡地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是。”司机恭敬地应道，随后便不再说话。
加拉哈德的目光，依旧停留在窗外。
这座城市，在他眼中，是另一番景象。
普通人看到的，是高楼大厦，车水马龙。
他看到的，却是一张由无数能量脉络交织而成的，巨大而复杂的“网”。
这张网，以城市地底深处一个极其庞大的能量源为核心，向四面八方辐射开来，将整座城市都笼罩其中。
这张网很古老，也很强大。
其中蕴含的能量，带着一种厚重、沉稳、兼容并包的特质，与他所熟悉的，霸道、纯粹、极具侵略性的圣光，截然不同。
“东方的‘龙脉’么……”
加拉哈德的脑海中，浮现出议会典籍里，关于这个古老国度的记载。
这是一个曾经诞生过无数“神明”的土地，他们的力量体系，与西方截然不同，更加内敛，也更加难以捉摸。
不过，那都是过去了。
沉睡的古龙，终究只是一具庞大的骸骨。
而他，代表着正值鼎盛的“真理”。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就在刚才，这张覆盖全城的“网”，被彻底激活了。
无数个细小的能量节点，在城市的各个角落亮起。
那些是这个国家的超凡者，是那群自称为“夜鸦”的守护者。
他们像一群被惊扰了巢穴的蚂蚁，正在城市里疯狂地乱窜，试图找到他这个入侵者。
加拉哈德的嘴角，终于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
那不是微笑，而是一种近乎于怜悯的，看待低等生物的眼神。
他根本没把夜鸦的搜捕放在眼里。
他来这里，不是为了和这些蚂蚁玩捉迷藏的。
他的目标，从始至终，只有一个。
那个敢于羞辱议会，将奥古斯丁变成白痴，还拍下视频发回梵蒂冈的，“导演”。
奥古斯丁那个蠢货，虽然愚蠢又自大，但他毕竟是议会的主教。
打狗，也得看主人。
那个“导演”，用最直接的方式，打了议会，打了教皇冕下的脸。
所以，他必须死。
不仅他要死，他所在的组织，他所倚仗的一切，都必须被连根拔起，用圣火净化得一干二净。
这才是“愤怒之刃”的行事风格。
至于华夏官方，这群夜鸦……
如果他们老老实实地缩在自己的壳里，加拉哈德不介意在完成任务后，顺手把他们清理掉。
如果他们非要跳出来，挡在自己面前……
那只会让净化的火焰，烧得更旺一些罢了。
车子很快就停在了圣米歇尔教堂门口。
这是一座典型的哥特式建筑，在周围的现代建筑群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两名早已等候在门口的年轻神父，立刻上前，恭敬地为他拉开了车门。
“裁判长阁下。”
加拉哈德点了点头，径直走进了教堂。
教堂内部，灯火通明。
十几个身穿黑袍，气息彪悍的“文化交流团”成员，已经分列两旁，单膝跪地，向他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他们是“圣裁武士团”的预备成员，是议会从无数狂信徒中挑选出来的精英，每一个都拥有以一敌百的实力。
“起来吧。”
加拉哈德走到教堂中央的圣坛前，转身看着他们。
“情况。”他言简意赅。
一名看起来像是领队的武士立刻上前一步，汇报道：“报告裁判长阁下。我们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利用外交身份，与华夏官方的宗教事务管理部门取得了联系。”
“他们对我们的到来，表示了‘热烈’的欢迎，并且安排了明日的参观活动。”
“另外，我们已经查清了奥古斯丁主教失踪前，最后出现的位置。是在南方的一座城市，他们似乎是去探索一个刚刚被发现的古代遗迹。”
“遗迹的资料呢？”
“我们正在通过潜伏的情报网络进行渗透，但华夏官方对那里的封锁等级非常高，暂时还没有得到有价值的情报。”武士的头低了下去。
加拉哈德没有说话。
他知道，指望这群人，在夜鸦的地盘上，短时间内挖出核心情报，是不现实的。
他也没打算按部就班地走流程。
调查？渗透？
那是弱者才需要做的事情。
他的方式，要直接得多。
“不用查了。”加拉哈德的声音，让那名武士愣了一下。
“把你们手上，所有关于夜鸦在燕京城的据点、安全屋、联络站的资料，都给我。”
“阁下，您的意思是……”武士有些迟疑。
“我要拔掉他们的牙。”加拉哈德的蓝色眼睛里，闪过一丝残忍的光芒。
“那个‘导演’，既然身在华夏，就必然和夜鸦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我不相信，夜鸦对于那个羞辱议会的视频，会一无所知。”
“既然他们不肯自己把人交出来，那我就打到他们交出来为止。”
“我要让这座城市里的每一只‘乌鸦’，都活在恐惧之中。我要让他们知道，每一次试图反抗，每一次试图隐藏秘密，换来的，都将是百倍的痛苦和死亡。”
“当痛苦超过了他们能够承受的极限，他们自然会把我想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
武士的心头一颤，他能感觉到，裁判长阁下身上那股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意。
他不敢再有任何犹豫，立刻将一份加密的电子地图，传送到了加拉哈德的终端上。
加拉哈德看了一眼地图上，那几十个被标记出来的红点。
他的手指，随意地在其中一个，位于城西的，标记为“三级物资中转站”的红点上，轻轻点了一下。
“就从这里开始吧。”
“今晚，我要让燕京的乌鸦，学会什么叫做哀嚎。”
……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
林陌正坐在一家路边的大排档里，慢悠悠地吃着一盘小龙虾。
他面前的桌子上，还放着一台打开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正显示着一幅不断放大的燕京城市地图。
地图上，有两个光点，正在移动。
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淡金色光芒的光团，正悬停在城市的上空，那是“天使之矛”。
另一个，则是一个极其微小，却锐利如针尖的暗红色光点。
这个暗红色的光点，刚刚从机场的位置，一路移动到了市中心的一座教堂。
而现在，它又动了。
正以极快的速度，向着城西的方向而去。
“哦？不先来找我，也不去啃昆仑那个硬骨头，而是选择先对夜鸦的小据点下手？”
林陌剥开一只龙虾，将虾肉塞进嘴里，脸上露出了玩味的表情。
“先制造恐慌，用血腥的手段，逼迫夜鸦暴露更多的信息，从而顺藤摸瓜，找出我这个‘导演’。”
“嗯，思路很清晰，手段也很专业。比奥古斯丁那个只知道用圣光砸人的蠢货，强太多了。”
林陌对这位新演员的表现，还算满意。
至少，他懂得什么叫做“狩猎”。
一个好的猎人，在面对一个庞大的猎物时，不会一上来就直冲要害，而是会先不断地在猎物身上，制造一些无伤大雅，但却会持续流血的小伤口。
通过这些小伤口，来试探猎物的反应，消耗猎物的体力，最终，找到一击致命的机会。
“看来，夜鸦今晚要倒霉了。”
林陌喝了一口啤酒，将目光，投向了地图上，那个暗红色光点即将抵达的位置。
那里，有十几个代表着夜鸦成员的，微弱的蓝色光点，正在闪烁。
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要面对的，是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一场单方面的，血腥的屠杀，即将在几分钟后，拉开帷幕。
林陌想了想，还是没有插手的意思。
戏剧，需要冲突。
而冲突，往往需要用鲜血来作为开场。
夜鸦需要这场血的教训，来让他们真正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一个什么级别的敌人。
而加拉哈德，也需要用这场杀戮，来为他的登台，献上第一份祭品。
只有当双方都流了足够多的血，变得足够愤怒，足够不理智的时候，他这个导演，才有机会，把剧情，推向他想要的方向。
“那么，就让我看看，你这把‘愤怒之刃’，到底有多锋利吧。”
林陌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关掉电脑，结了账，慢悠悠地站起身，汇入了街上的人流之中。
今晚的燕京，注定不会平静。
而他，只需要找一个最好的观众席，静静地欣赏，这场由他亲手拉开帷幕的，血色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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