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系列高效甚至堪称激进的填充式开发,原先在星图上如同稀疏群岛般散布在空旷星域中的伊斯尼凯帝国疆域,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充实、丰满起来。
一条条稳定的航线将这些新的殖民地、工业世界和补给站连接起来,构成了一张日益密集的帝国网络。
深绿色的区域,不断填充着曾经的空白。
然而,站在那幅日益丰满的星图前,西厄庇斯四只幽绿的眼睛里却没有任何陶醉,只有一片冰冷的清醒。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令人振奋的扩张景象,在很大程度上依然只是脆弱的表象。
帝国的舰队,在帕科尔萨卓有成效的整顿和全力建造下,确实已经恢复甚至超过了战前的规模。
三十万艘战舰组成的庞大兵团,足以令任何已知的对手感到忌惮。
它们被严格划分在十大防区之内,如同十只伸开的巨大手掌。
要覆盖、掌控这片在短短数年内急剧膨胀了数十倍的星域,指缝间依旧留下了大片的空虚与无力感。
每一次模拟推演都告诉他,防御密度被稀释到了一个危险的水平。
而另一边,那些新开拓的居住星球上,城市才刚刚奠基,人口尚且稀薄,自治能力脆弱。
那些标注为高价值的工业区,产业链条尚未完善,极易被破坏。
那些新纳入体系的附属国,忠诚度更是如同沙漠中的水洼,看似存在,实则浅薄且极易蒸发。
要将这些新获得的疆域真正消化、巩固,转化为帝国坚实不摧的躯体,需要的是时间——
至少十年,二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让帝国的人口得以繁衍迁徙,让经济脉络深深扎根,让帝国的意志彻底渗透。
他需要这段宝贵的发展窗口期,不容任何人打扰,也不容内部出现任何纷争的杂音。
而一个冰冷的事实始终悬在他的头顶——
他的法定执政官任期,其实早已结束。
早在五年前,那份屈辱却又必要的《卡威玛协定》墨迹未干之时。
那些隐藏在议院阴影里的旧贵族和保守派,就曾迫不及待地跳出来,援引帝国法律,要求他立刻辞职,并着手准备新一届执政官的选举。
是他,当机立断,抛出了极具诱惑力和紧迫感的“大开拓”计划。
并用主动引导的、汹涌的民意浪潮,将那些不合时宜的声音强行压了下去,为自己争得了这额外的五年时间。
他的目光扫过内务部门呈送的最新民意调研报告。
那上面密密麻麻的数据曲线,清晰地勾勒出他这些年来经营的成果。
报告中,既有被刻意引导后,对旧议院体制效率低下、阻碍帝国发展的普遍不满,以及对他个人“英明远见”与“果决魄力”近乎狂热的崇拜。
也有帝国在“大开拓”浪潮中经济快速发展、无数家庭因殖民补贴和新兴行业而生活水平显着提升后,所带来的广泛满意感。
以及一种对更高效、更强大中央集权的朦胧渴望。
他的经济与开拓政策,实实在在地让太多中下层的伊斯尼凯人尝到了甜头。
而深入社会每个角落的生物义体神经网络,则在信息推送和感官体验上那些不易察觉的“小动作”,不断放大着这种满足感,并将之与对他的拥护牢牢绑定。
民意,这把双刃剑,此刻已被他精心打磨得锋利无比。
剑尖直指那最后的、也是最高的权力枷锁。
时机已经成熟,不能再等了。
他需要的是一个名分,一个能够超越任期限制,能够名正言顺地长期、甚至永久地执掌帝国航向的名分。
任何可能的权力更迭风险,都必须被彻底扼杀在萌芽状态。
他不再犹豫,抬手便发起了通向帝国议长的最高优先级通讯请求。
几乎是瞬间,通讯便被接通,全息影像中出现了议长那张苍老而带着惊疑不定的面孔。
西厄庇斯没有给对方任何寒暄或质疑的机会,直接下达了指令:
“命令,三日内,召开帝国上下议院全体会议。核心议程只有一个——”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让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般敲击在对方的心上,
“执政官西厄庇斯的帝位加冕礼。”
没有理会影像中议长瞬间煞白的脸色和试图张开的嘴,他径直切断了通讯。
紧接着,他向帝国政府宣传部门与内务管理部门下达了第二条命令:
“命令,立刻开始对我称帝一事,进行大规模、公开的民意调研。”
“同时,在官方引导下,于全社会范围内开展公开讨论活动,议题围绕帝国在新时代是否需要一位皇帝来凝聚力量、引领前进。”
“要尽可能让那些在‘大开拓’中获利最多的中下层平民参与进来,让他们发声,让他们表达支持。”
最后,他接通了直通军部的保密线路,声音简短而有力:
“让帕科尔萨总参谋长,立刻来见我。”
他知道,文宣的铺垫和议院的程序或许可以制造声势。
但真正的基石,在于军方的态度,在于这把帝国最锋利的剑,是否愿意被他握在手中,指向那至高的王座。
帕科尔萨的态度,将决定这一切是水到渠成,还是一场腥风血雨的开端。
……
圣卡利托,密室。
“伊斯尼凯的变化,”
她的声音低沉下去,
“远超我们的想象。”
她开始分享议庭情报网络获取的信息:
“根据我们得到的情报,西厄庇斯执政官利用这五年和平期,在国内大力推行了一项名为‘大开拓’的运动。”
“这项运动凝聚了民心,也为他赢得了巨大的声望和权力,他甚至借此成功延长了自己的执政官任期。”
她走到一旁,调出一幅星图示意,虽然不如苏宇提供的精确,但也大致标明了帝国疆域。
“最关键的是,我们过去对伊斯尼凯帝国疆域的理解存在偏差。”
“在其宣称的、横跨近三百光年的庞大势力范围内,实际上遍布着2198个恒星系。”
“但在和平协议签订前,帝国实际上只占据并深度开发了其中的49个恒星系。”
“也就是我们之前所知的那十三颗居住星球,和三十五个资源星系,和那个殖民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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