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尼希泰，你代表议庭，前往图奎西亚。”
“可是，父神，这可能是陷阱！”
一位主祭激烈地反对。
“拒绝，则立刻是毁灭。”
卡利卡多罗主祭冷静地指出，
“我们没有选择。至少，和谈为我们争取了时间。我们需要时间，去理解那种武器，去计算所有可能性……”
特尼希泰缓缓抬起头，三只眼睛中重新凝聚起光芒，那是一种在绝境中寻找生机的锐利。
“我明白了。我会去图奎西亚。”
他的意识在网络中冰冷地传递着，
“但我们不能将希望完全寄托于敌人的仁慈。”
“在我们‘和谈’的同时，所有科研项目，尤其是关于空间、维度的研究，优先级提升至最高。”
“我们必须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以及……我们能否拥有，或者防御它。”
……
伊斯尼凯亚，执政官办公室。
厚重的合金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室内光线昏暗，只有中央的全息星图散发着幽微的光芒，映照着西厄庇斯布满细鳞、神色阴郁的脸。
帕科尔萨紧急传回的信息与那段令人灵魂战栗的“高维炸弹”试爆影像，已然在他的私人终端上循环播放了不知多少遍。
每一次观看，那恒星被抹除、空间结构哀嚎扭曲的景象，都像冰冷的毒液，侵蚀着他作为帝国统治者的意志与信心。
力量差距太大了。
大到令人绝望。
克林玛帝国……苏宇……他们拥有的不是武器，而是某种近乎宇宙法则的终极权限。
在这种力量面前，帝国的舰队，圣卡利托的战星，都像是孩童堆砌的沙堡，脆弱得可笑。
继续战争？
除了将整个伊斯尼凯文明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还能有什么结果？
但……就这样屈服吗？
接受和谈，意味着他西厄庇斯，这位带领帝国走向“再次伟大”的执政官，将亲手为这场倾尽国运的战争画上休止符。
内部的政敌，那些一直被他铁腕压制的旧贵族和军方保守势力，会如何反弹？
他自身的权力，乃至生命，都可能……
纷乱的思绪如同纠缠的毒蛇，啃噬着他的理智。
他靠在宽大的座椅上，四只绿色的眼睛死死盯着星图上图奎西亚的标记，仿佛在等待某个审判，又像是在期待某个……变数。
“哟？想我了吗？”
一道清脆、带着些许电子合成质感、却又无比熟悉的女声，毫无征兆地在寂静的办公室内响起。
西厄庇斯猛地抬头。
就在他办公桌的正前方，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一个身影由虚转实，悄然凝聚。
银白色的长发流泻而下，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精致得如同人偶的面容，左眼碧蓝如湖，右眼熔金璀璨——正是那个自称赫丝珀芮丝的神秘存在！
她再次如同鬼魅般，无视了帝国最高级别的安保，直接出现在了他的权力核心。
“你……”
西厄庇斯的声音因紧张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期待而干涩，
“你们克林玛……究竟要干什么？！”
赫丝珀芮丝微微歪头，异色瞳中流转着戏谑的光芒，仿佛在看一个陷入思维迷宫而不得出的困兽。
“呵呵，”
她轻笑起来，声音空灵而缥缈，
“不是说了吗？我和那位苏宇指挥官，还有他代表的‘克林玛帝国’……可一点关系都没有哦。”
她向前飘近一步，指尖在空中轻点，一道柔和的光束投射出复杂的神经网络图谱和帝国社会最新的依赖度分析数据。
“不过，看在你这么困扰的份上，给你一个启发吧。”
她的目光扫过那些数据流，语气带着一种引导式的玩味：
“看看现在的伊斯尼凯，西厄庇斯。”
“你的帝国，从军事指挥到工业生产，从信息传递到社会管理，几乎完全依靠你大力推动的这套生物义体神经网络来高效运行。”
“你的民众，在‘更强、更快、更高效’的诱惑和你的补贴政策下，对它们产生了多么惊人的依赖。”
她的声音压低，带着蛊惑般的韵律：
“直接的、粗暴的精神控制，确实会产生极大的反抗意志，消耗宝贵的算力去压制，得不偿失。”
“但是……诱导和潜移默化的影响呢？”
她的指尖点在那些代表民众情绪和倾向的波动曲线上。
“通过信息筛选，塑造认知……”
“通过神经接口的‘舒适度’调节，影响判断……”
“通过集体潜意识的轻微引导，挑动人心所向……”
她看着西厄庇斯眼中骤然亮起的光芒，知道他已经抓住了关键。
“你害怕战争失利，会给你带来清算。”
“可你仔细想想，在当下的伊斯尼凯，通过这套深入社会每个角落的网络……”
赫丝珀芮丝的嘴角勾起一抹洞悉一切的笑容，
“还有谁，能够清算你呢？”
话语如同惊雷，在西厄庇斯的脑海中炸响！
一直以来困扰他的权力焦虑、对战争后果的恐惧，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一个全新的、截然不同的出口！
他太执着于战场上的胜负，太执着于用舰队和炮火去证明自己。
却几乎忘记了，在他不计代价推动义体化改革的这些年里，他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握住了一把更恐怖、更无形的权柄——
对整个帝国亿万民众思想和感知的间接影响力！
是啊，只要牢牢掌控着这套网络的最高权限，引导着舆论的走向，影响着民众的情绪……
谁还能撼动他的地位？
战争失败？
那可以是战略转进，可以是仁慈的和平，甚至可以是被邪恶盟友拖累的无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西厄庇斯猛地仰头大笑起来，笑声从低沉变得洪亮，充满了豁然开朗的狂喜与一种冰冷的决断。
他再抬起头时，办公室内已空无一人，那个神秘的银发少女如同来时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但他的内心，却无比的清明。
战争开始以来，他的思路头一次如此清晰，不再被前线战报和敌方毁灭性武器所带来的恐慌所束缚。
他立刻接通了加密通讯，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与不容置疑的威严：
“通告总参谋部，以及外交部。”
“帝国，同意和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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