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凤皇宫的朱红宫墙下,鎏金宫灯串成蜿蜒的火龙,映得雕梁画栋流光溢彩。
凤仪偏殿内,暖香袅袅,西凤皇帝淳于宏身着明黄常服端坐主位,崔皇后侧坐一旁,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腕间的玉镯,目光频频望向殿门。
“陛下,东溟使团已过承天门了。” 内侍总管轻声禀报。
淳于宏尚未开口,殿外已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沧溟煦身着玄色龙袍,白发用玉冠束起,在近卫墨羽的护送下步入殿内,身后跟着两位仙风道骨的老者逍遥散人手持拂尘,悟道人背着古朴剑匣。
“东溟沧溟煦,见过西凤陛下、娘娘。” 沧溟煦依礼拱手,声音清冽如玉石相击。他目光扫过殿内,在触及西凤帝后身旁那抹倩影时,脚步微顿。
女子身着绣金凤的西凤皇室礼服,墨发高挽,眉心一点赤金凤凰印记熠熠生辉,正是涅盘归来的昭凰。
她抬眸看来,容颜绝丽如昔,气质却添了几分清冷卓绝,身旁静坐的青垣气息内敛如深潭,无形的威压让墨羽下意识握紧了腰间佩刀。
“东溟陛下客气了。” 淳于宏冷笑着抬手,“赐座。”
沧溟煦颔首谢恩,目光再次掠过昭凰时,眼底一片平静无波,仿佛只是看到一位寻常的异国贵女。
昭凰心弦微颤,指尖悄然蜷缩,待看清他眼中的漠然,那点残存的期待瞬间化为冰冷的释然,只微微屈膝行了一礼,便垂眸不语。
偏殿内的气氛骤然凝滞。
崔皇后看着眼前这对曾爱得刻骨铭心、如今却形同陌路的儿女,喉间泛起涩意,正要开口圆场,却见逍遥散人率先笑了起来。
“哈哈,陛下、娘娘,今日这殿内暖意融融,倒让老夫想起多年前的凤鸣山了!”逍遥散人捋着雪白的山羊须,目光温和地在沧溟煦与昭凰之间流转,“当年煦小子……在凤鸣山随老夫闭关学艺的种种趣事,如今想来仍觉历历在目。”
悟道人立刻含笑附和,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带着追忆往昔的暖意:“可不是嘛!贫道也记得清楚。那时昭凰殿下才这么高点,”他用手比划了一个高度,“粉雕玉琢的一个小人儿,最爱穿着一身樱粉色的织锦小裙,像个小尾巴似的,总爱跟在已是少年老成的陛下身后。一口一个‘小师叔’,喊得又甜又脆,绕着问这问那。老夫印象最深的是,殿下为了学好那招精妙的‘流风回雪’,愣是安安静静地蹲在陛下练剑的青曜石旁,托着腮帮子,眼巴巴地等了整整三个时辰,任凭旁人怎么劝都不肯走呢!”
这话如同投入静水的石子,让沧溟煦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凤鸣山…… 小师叔……” 他低声重复着,脑海中原本空白的角落突然亮起微光。破碎的画面涌来:粉衣小女孩踮着脚尖递上野果,脆生生喊着 “小师叔,这个甜!”;雪地里她摔得满身泥泞,却仰头笑着求指点功法;她把亲手编的草环偷偷套在他的剑穗上,转身跑开时裙摆扫过落雪……
一股温热的暖流猝不及防地填满了心中的空白,带着淡淡的槐花香与少年时的悸动。他猛地抬眸看向昭凰,眼神里的陌生渐渐褪去,多了几分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探究,还有一丝莫名的困惑“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遗忘了,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昭凰听到 “流风回雪” 四字,眸光微微闪动。那段在凤鸣山的时光,是她记忆中少有的暖色。
她迎上沧溟煦的目光,见他眼中的变化,心底冷笑一声,面上却依旧淡漠,依着旧时礼节再次屈膝,声音清冷如碎冰:“小师叔。”
这声呼唤轻飘飘的,却像一道惊雷炸在沧溟煦心头。
脑海中那声清脆的童音与眼前的清冷女声重叠,他心口猛地一跳,下意识前倾身体,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消散无踪,只余下满心的空落,总觉得这声 “小师叔” 里,少了点当年的亲昵,少了点让人心尖发颤的依赖。
“陛下可是想起什么了?” 悟道人见状,眼中闪过喜色,连忙追问。
沧溟煦蹙眉摇头,指尖按压着眉心:“只是觉得…… 有些熟悉,却记不清具体的事。”
他望着昭凰,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怅然,“殿下与我,当真有过旧识?”
昭凰尚未开口,青垣已上前一步,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场:“东溟陛下说笑了,凤鸣山学艺乃是旧事,殿下如今已是西凤长公主,过往云烟不必再提。”
逍遥散人正要再说些什么,崔皇后已抢先开口:“二位尊长费心了,年少时的玩闹罢了。来人,奉茶。”
她刻意岔开话题,却难掩语气中的酸涩。
万里之外,北幽寂灭宫的寒玉殿内,萨仁正盯着面前的水晶球。
球中清晰映出凤仪偏殿的情景,当看到沧溟煦眼神变化、追问旧事时,他鬼面具下发出嘶哑的嗤笑,枯瘦的手指在水晶球上敲击出清脆的声响。
“玄冥!你给本尊滚出来!” 萨仁掐动法诀,黑色的雾气从水晶球中升腾而起,“看看你的‘断情绝念咒’!不过是两句旧事,一声称呼,就让那小子情根松动了!”
西凤皇都的南溟使馆内,玄冥刚用秘术压制住伤势,便接到了萨仁的传讯。他周身的黑气瞬间暴涨,虚影在密室中凝聚,盯着传讯黑雾中映出的画面,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不过是潜意识的残影罢了,慌什么!” 玄冥咬牙低吼,可眼底的慌乱却藏不住。他千算万算,没料到沧溟煦对昭凰的执念竟深到能对抗秘术。
“残影?” 萨仁的嘲笑透过黑雾传来,“本尊看他再过几日就要想起一切了!你若搞不定,休怪本尊拆毁你南溟的圣山结界!”
传讯黑雾骤然消散,玄冥猛地一拳砸在石桌上,碎石飞溅。“不能再等了!” 他眼中凶光毕露,转身看向屏风后,“出来!”
屏风后缓缓走出一位身着粉裙的女子,眉眼温婉,正是被玄冥选中的洛思雨。
她怯生生上前,屈膝行礼:“尊者。”
“随我入宫。” 玄冥抓起桌上的锦盒,语气冰冷,“记住你该说的话,若出半点差错,你那在南溟的族人,便等着喂蛊吧。”
洛思雨脸色煞白,连忙点头:“弟子…… 记住了。”
凤仪偏殿内,沧溟煦正与淳于宏谈及边境通商之事,殿外突然传来内侍的通报:“南溟尊者玄冥,携南溟宗室女洛思雨求见!”
众人皆是一怔,崔皇后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昭凰闻言抬眸,目光如淬冰的刀刃般射向殿门方向。她纤细的指尖无意识地在袖中蜷紧,周身原本平和的气息瞬间凝滞,如同绷紧的弓弦。她迅速与身侧的青垣交换了一个眼神,那眼神中除了警惕,更有一种面对宿敌时凛然的寒意。
青垣清冷的声音立刻在她识海中响起,带着洞悉一切的冷静:“玄冥气息虚浮,魂光黯淡,上次涅盘之火对他的创伤远未平复。此刻不惜拖着残躯现身宫闱,必有所图。”
玄冥带着洛思雨步入殿内,玄色披风扫过地面,他目光扫过沧溟煦,又刻意落在昭凰身上,朗声道:“本尊今日前来,乃是受东溟太后洛倾城所托。”
沧溟煦闻言,眉头微蹙的同时,指尖不自觉地摩挲起袖中母亲赠予的墨玉扳指,语气虽平淡却带着几分天然的敬重:“母后有何吩咐?前几日才收到她的手谕,并未提及此事。”
他对这位生母的记忆从未模糊,只是此刻提及她的懿旨,心中竟莫名泛起一丝违和。
玄冥暗自心惊,却依旧面不改色地侧身让过洛思雨,语气添了几分郑重:“太后牵挂陛下在西凤的安危,恐手谕辗转延误,特意命未来皇后洛思雨连夜赶来照料陛下起居,以尽未来国母之责。” 他刻意加重 “未来皇后” 四字,目光若有似无地瞟向昭凰,“思雨乃是南溟宗室嫡女,身份尊贵,品性端良,与陛下正是天作之合。”
洛思雨立刻屈膝行礼,声音柔柔弱弱:“思雨,见过东溟陛下。”
沧溟煦看着眼前陌生的女子,心中毫无波澜,反而因这突如其来的 “婚约” 生出几分不悦,指尖的扳指摩挲得更快了些:“母后向来知我性情,断不会擅自为我定下婚约。此事需待我回函问清再说。”
“陛下说笑了,太后也是为东溟基业考量。” 玄冥不等沧溟煦反驳,又抛出一枚重磅炸弹,“本尊见思雨资质绝佳,已决定收她为关门弟子,亲自传授南溟秘术。往后有本尊护着,她定能为陛下打理好后宫,稳固东溟基业。”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玄冥乃南溟守护者,亲自收徒意味着洛思雨背后有了整个南溟的支撑,这无疑是强行将这桩婚事钉死在众人眼前。
“好个‘为东溟基业考量’!” 崔皇后猛地拍案而起,玉镯重重撞在案几上发出脆响,“玄冥尊者真是好算计!前脚与萨仁用邪术害得沧溟煦如此,后脚就假托倾城之名送所谓‘未来皇后’,还攀扯上南溟势力!倾城何等通透之人,岂会做这等糊涂事!本宫与她姐妹一场,今日便彻底断绝情分!”
她指着殿门,语气决绝:“从此东溟太后与西凤再无瓜葛,洛思雨姑娘也请回吧,我西凤不欢迎借他人之名行算计之实的人!”
洛思雨吓得浑身发抖,下意识躲到玄冥身后。
玄冥却毫不在意,反而似笑非笑地看向沧溟煦:“陛下总不能拂了太后的一片苦心吧?思雨既已来了,再送回去反倒显得陛下薄情。”
沧溟煦的目光越过洛思雨,不由自主地飘向昭凰。
她正垂眸看着自己的指尖,侧脸淡漠得仿佛事不关己,可他心中那股空落感却愈发强烈,连带着对母亲安排的违和感也更甚了。
他皱紧眉头,语气添了几分烦躁:“墨羽,先送洛姑娘去驿馆安置。至于母后的心意,我自会亲自向她确认。”
“陛下可是舍不得哪位?” 玄冥突然开口,目光在沧溟煦与昭凰之间转了一圈,“还是说,陛下对昭凰殿下…… 旧情难忘,所以不愿应承太后的安排?”
这话如同一根针,刺得沧溟煦心头一紧。
他猛地收回目光,却对上青垣冰冷的眼神,那眼神里的警告让他莫名心悸,袖中摩挲扳指的手也顿住了。
“尊者多虑了。” 沧溟煦强压下心头的异样,“只是此事太过突兀。”
玄冥看着他略显狼狈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阴鸷。
待退出凤仪偏殿,他立刻掐动传讯诀,黑雾中浮现出萨仁的鬼面具。
“看到了?那小子竟没忘洛倾城!” 萨仁的声音满是嘲讽,“你这咒术只断情根不断亲情,简直是废物!他既记着母亲,迟早会察觉不对劲,到时候昭凰那丫头再吹吹枕边风,你我都得完蛋!”
“闭嘴!” 玄冥低吼,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我已有新的计划。寿宴那日,定让他们彻底反目,就算他记着洛倾城,也救不了他自己!”
黑雾散去,玄冥转身看向候在一旁的洛思雨,眼中的凶光让她浑身发冷。“过来。”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刻着龙纹的短簪,簪头藏着细小的毒针,“寿宴当日,你设法接近崔皇后,用这个了结她。”
洛思雨脸色煞白,连连后退:“师…… 师尊,那是西凤皇后!杀了她……”
“怕什么?” 玄冥将短簪塞进她手中,阴恻恻地笑道,“这簪子沾了东溟皇室特有的龙涎香,还有洛倾城宫里秘制的牵机毒。到时候人一死,证据确凿,昭凰定会认定是洛倾城因绝交怀恨在心,指使你下手。”
他捏住洛思雨的下巴,强迫她抬头:“杀了崔皇后,嫁祸给洛倾城,让昭凰与沧溟煦彻底成仇。这样一来,就算沧溟煦想起一切,杀母之仇也能断了他们所有可能。你若办成此事,东溟皇后之位便是你的;办不成,你南溟的族人,就等着为你陪葬!”
洛思雨看着手中冰凉的毒簪,眼中闪过极致的恐惧,可想到皇后之位的诱惑与族人的安危,最终还是颤抖着点了点头:“是…… 弟子遵命。”
玄冥松开手,看着她踉跄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凤仪偏殿内那点复苏的温情,很快就要被鲜血彻底浇灭了。
而此时的凤仪偏殿中,沧溟煦正望着窗外飘落的金桂花瓣,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方才昭凰那声清冷的 “小师叔” 总在耳边回响,还有母亲突然安排的婚约,桩桩件件都透着古怪。
他转头看向墨羽:“去查查,洛思雨是什么时候离开南溟的,还有…… 最近有没有人见过母后。”
墨羽躬身应下:“是,陛下。”
一旁的逍遥散人看着沧溟煦若有所思的模样,悄悄碰了碰悟道人,两人交换了个眼神:“看来,这断了的情丝,未必真的接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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