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云关下的厮杀声震彻天地，南溟军在玄甲卫与东溟禁军的夹击下节节败退，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水靖渊率领的右翼部队被赤首的轻骑冲得七零八落，他本人被数名玄甲卫缠住，身上早已伤痕累累，气喘吁吁。
洛清欢看着麾下士兵溃不成军，听着耳边此起彼伏的惨叫，眼中满是疯狂与不甘。
她刚要催动最后一批 “噬魂蛊”，一名浑身是血的南溟亲卫跌跌撞撞冲到她面前，声音嘶哑：“夫人！不好了！如妍郡主…… 如妍郡主她死了！洛清颜姑娘也…… 也死在静心庵了！”
“什么？” 洛清欢浑身一震，手中的琉璃瓶 “哐当” 落地，蛊虫四散爬开却无人顾及。
世人皆道她洛清欢冷血无情，连亲生女儿都能当作棋子。她的手在剧烈颤抖——水如妍是她在这世间唯一的念想，洛清颜更是她暗夜行路时最锋利的刀刃。
而今，她最重要的人竟一日之间尽数离去！
巨大的悲痛与愤怒瞬间冲垮了她的理智，她仰头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声音如同淬毒的利刃：“昭凰！沧溟煦！我要你们为我的女儿和妹妹偿命！”
她猛地撕开衣襟，露出胸口一枚乌黑的图腾，指尖死死按住图腾，口中念念有词。
诡异的黑气从图腾中弥漫开来，缠绕在她周身，她的眼睛变得赤红，脸上青筋暴起，声音也变得沙哑怪异：“以南溟血脉为引，唤幽冥之力，祭魂杀！”
随着她的咒语，苍云关上空突然乌云密布，狂风大作，无数黑色的雾气凝聚成狰狞的鬼爪，朝着昭凰所在的方向抓去。
昭凰早有防备，手中长枪舞动如飞，枪尖泛着赤金光芒，将袭来的鬼爪一一击碎。
“洛清欢，你这般妖术，也想伤我？” 昭凰冷声呵斥，策马向洛清欢冲去，想要趁她施法虚弱之际将其擒杀。
可就在这时，两道黑影突然从南溟军后方的密林冲出，速度快如闪电。
一人身着南溟传统巫袍，头戴骨冠，正是从北幽逃脱的大萨满兀骨托；另一人身披玄色披风，面容冷峻，周身散发着与洛清欢同源却更胜一筹的威压 —— 竟是南溟世代相传的守护者，玄溟。
“兀骨托？你怎么会在这里？” 沧溟煦瞳孔一缩，没想到这漏网之鱼竟投靠了洛清欢。
兀骨托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有人许诺助我复仇，今日便是你与昭凰的死期！” 他手中挥舞着巫杖，口中念念有词，地面突然裂开一道道缝隙，无数毒蝎毒虫从缝隙中爬出，朝着玄甲卫与东溟禁军涌去。
玄溟则径直冲向昭凰，手中握着一把泛着幽光的骨剑，剑风凌厉，招招致命：“西凤长公主，你的存在，早已扰乱四国格局，今日，本尊便替天行道，除了你！”
昭凰猝不及防，只能先放弃洛清欢，转身抵挡墨渊的攻击。
骨剑与长枪碰撞，发出刺耳的金属交鸣，昭凰只觉手臂发麻，对方的力道远超她的想象。
她左臂的旧伤本就未愈，此刻被震得再次裂开，鲜血浸透了纱布，顺着手臂滴落。
“主子！我来帮你！” 青鸾见状，立刻率领数名玄甲卫冲上前，想要围攻墨渊。
可兀骨托早已布下蛊阵，毒虫毒蝎拦住了青鸾等人，不少玄甲卫不慎被咬伤，瞬间倒地抽搐。
洛清欢趁机缓过神来，催动残余的黑气，与玄溟、兀骨托形成夹击之势，三人合力围攻昭凰。
昭凰腹背受敌，既要应对玄溟狠戾的骨剑，又要防备兀骨托的蛊虫和洛清欢的黑气，渐渐体力不支。
她的凤凰血脉虽强，却架不住三人联手，且玄溟的力量似乎专门克制血脉之力，每次碰撞都让她体内的气血翻涌。
“昭凰！小心身后！” 沧溟煦见状心急如焚，想要冲过去支援，却被水靖渊死死缠住。
他看着昭凰被三人围攻，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玄甲被鲜血染红，心中如同刀割，嘶吼着想要挣脱束缚：“放开我！”
就在沧溟煦奋力斩杀两名南溟士兵，即将冲过去时，变故陡生。
洛清欢趁着昭凰抵挡墨渊骨剑的瞬间，凝聚全身黑气化作一柄黑刃，从背后狠狠刺入昭凰的胸口；兀骨托同时抛出一枚淬毒的骨针，精准地射中昭凰的眉心；玄溟则一剑劈在昭凰的长枪上，巨大的力道让长枪脱手飞出。
“主子！” 青鸾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
昭凰浑身一僵，低头看着胸口露出的黑刃，鲜血从嘴角溢出。
她艰难地转头，看向苍云关城楼的方向，目光穿过混乱的战场，落在沧溟煦身上。
她的眼中没有怨恨，只有一丝未了的遗憾，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无力地垂下了头颅，身体从马背上滑落，重重摔在地上。
“昭凰！” 沧溟煦眼睁睁看着昭凰倒下，发出一声悲痛欲绝的嘶吼。
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突然从他体内爆发出来，周身金光乍现，龙纹在他身上游走，瞳孔化作竖瞳，一股威严磅礴的气息席卷全场。他体内的血脉，在极致的悲愤中彻底觉醒！
水靖渊惊骇地看着眼前的沧溟煦，只觉一股窒息的威压让他动弹不得。
沧溟煦抬手一挥，一道金色的龙气呼啸而出，水靖渊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被龙气击碎身躯，尸骨无存。
“洛清欢！兀骨托！玄溟！” 沧溟煦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毁天灭地的怒意。
他纵身跃到洛清欢面前，不等她反应，一手掐住她的脖颈，缓缓收紧。
洛清欢挣扎着，脸上满是恐惧，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最终七窍流血，气绝身亡。
兀骨托吓得魂飞魄散，转身想要逃跑，却被沧溟煦射出的一道龙气贯穿胸膛，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没了气息。
玄溟脸色凝重，举起骨剑想要反抗，却被沧溟煦一拳击中胸口，喷出一口鲜血，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身受重伤。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随后赶来的玄甲卫按住。
沧溟煦踉跄着扑到昭凰身边，颤抖着手将她揽入怀中。
她的身体轻得像一捧即将消散的雪，肌肤透出琉璃般的光泽。
他徒劳地试图用衣袖擦拭她唇边的血迹，可那抹刺目的红却像烙印般刻在他眼底。
昭凰……他哽咽着唤她从前最爱的昵称，你看看我……
就在这时，她鬓间他亲手簪上的琉璃凤翎，陡然迸射凄厉光华，似凤凰临死悲号，满是哀怨绝望。细碎金色光点凄惶升起，如逆流星雨，载着破碎眷恋挣扎向天际。宫墙外万鸟哀鸣，仿若凤凰泣血。琼花迅速凋零，如血泪飘落。凤凰木落叶纷飞，似垂死残躯。天空飘雪，与花瓣交织成悲怆画卷。
不——沧溟煦发疯似的想留住那些光点，却只能看着它们从指缝间流逝。他终于明白在凤鸣山看过古籍记载的凤主殒，百鸟啼血，万木同悲并非传说。
怀中人逐渐透明的身躯化作无数流转的星辉，最后只剩那支凤翎叮当落地。
他痴痴拾起凤翎贴在心口，仰天发出撕心裂肺的长啸。帝王冠冕滚落尘埃，满头青丝竟在瞬息之间尽成雪。
他握着那支凤翎，站在苍云关的城楼之上，一动不动。
脑海中不断闪过从小到大与昭凰相处的种种画面：初见时她扎着羊角辫，拿着木剑追着他跑；少年时两人在桃花树下并肩而立，约定要守护两国百姓；西凤分别时，她眼中的不舍与牵挂；朱雀门前，他被蛊毒蒙蔽，说出那些伤人的话语……
沧溟煦颤抖的手轻抚过昭凰冰冷的脸颊，血泪一滴滴落在她逐渐透明的容颜上。
珈儿...他哽咽着唤出那个只有他们知道的乳名，你总是笑我写字歪斜，说我的朱批像蚯蚓爬...其实我每日都在临摹你的字帖，就盼着有一天能让你刮目相看。
他执起那支凤翎，贴在自己心口那道致命的伤口上：那日在朱雀门...我说的每个字都在剜自己的心。你转身时披风扫过的雪沫，至今还灼着我的眼...
空中传来凤凰哀鸣，片片翎羽如雪纷落。他慌忙用衣袖去接，却只能看着那些金羽在掌心化作流光。
记得少时你总逼我吃桂花糕...他忽然低笑，鲜血从唇角溢出，其实我从不嗜甜，但就爱看你踮脚往我嘴里塞点心时的模样...
剑锋没入心口的刹那，他俯身在那支凤翎留下最后一个吻：黄泉路冷，等我替你暖手...
风雪骤急，吞没了帝王最后的情话。
“陛下，不可！” 就在长剑即将刺入心脏的瞬间，凌寂、崔皇后与定国公崔衍同时赶到，凌寂出手如电，打掉了沧溟煦手中的长剑。
“让开！” 沧溟煦嘶吼着，想要推开众人，眼中满是求死之意。
“陛下，你不能死！” 崔皇后泪流满面，看着女儿冰冷的尸体，又看着满头白发的沧溟煦，心痛欲绝，“昭凰若是看到你这样，定然不会安息！”
定国公也上前一步，沉声道：“陛下乃东溟之主，苍云关虽胜，南溟残余势力未除，北幽也虎视眈眈，你若轻生，东溟百姓怎么办？昭凰在意的西凤怎么办？”
凌寂走到沧溟煦面前，眼神凝重：“陛下，你冷静些！昭凰乃凤凰血脉，尊贵非凡，方才我感应到，她体内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并未完全消散！”
“什么？” 沧溟煦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希冀，“你说什么？昭凰她…… 她还活着？”
崔皇后也激动地抓住凌寂的手臂：“凌寂，你说的是真的？昭凰还有救？”
凌寂凝神探查片刻，眼底忽然掠过一丝微光：陛下且看——长公主随身佩戴的琉璃凰羽印已不见踪影。此印乃凤凰血脉的本命法器，如今自主消散，恰说明它已化作护体灵光，护住了殿下心脉最后一丝生机。
他抬袖轻拂，点点金芒在昭凰周身流转：若能寻回琉璃印本体，以真龙之血为引，或许能重燃凤凰涅盘之火。况且......他若有所思地望向天际，璃吻方才突然化作流光离去，想必是感应到了琉璃印的方位。
凌寂俯身拾起一片飘落的凤凰金羽，羽尖正指向南方：灵兽与法器皆有所感，看来天意尚未断绝。
沧溟煦闻言，空洞的眼中终于重新燃起一丝光芒。他紧紧抱着昭凰的尸体，小心翼翼地用披风将她裹好，声音坚定：“找！就算翻遍天下，我也要找到琉璃凰羽印，救回昭凰！”
而被按在地上的玄溟，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容。
洛倾城走到他面前，眼神冰冷：“玄溟，你乃南溟守护者，本该守护一方安宁，为何要助纣为虐，杀害昭凰？”
玄溟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炬，那平静之下，是火山喷发般的坚定与决绝。他大步向前，声音洪亮如钟，直指女帝：“女帝陛下！你简直糊涂透顶！当年，你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不顾一切地要与东麒皇帝沧澜宇成婚，把开疆拓土、壮我南溟的宏愿抛到九霄云外，让东麒和南溟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合并了。如今，你又打算和西凤联姻，你可曾想过南溟的明天会怎样？昭凰那凤凰血脉，强大得超乎想象，她和沧溟煦凑在一起，四国的平衡早就被搅得一团糟。要是留着这个祸根，等她势力坐大，天下必将陷入一场血雨腥风的大乱！我们绝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趁她还没成气候，果断出手，将其铲除，才能还天下一个太平！”
“一派胡言！” 洛倾城怒声呵斥，“昭凰一直都在守护百姓，从未有过野心，你不过是为自己的杀戮找借口！”
玄溟不再多言，闭上眼睛，任由玄甲卫将他押下去。
苍云关的风雪依旧，却吹不散弥漫在城楼之上的悲痛与希冀。
璃吻在苍云关下那片皑皑雪地中仔细搜寻，突然，她的目光被一处微弱莹光吸引。她快步走近，小心翼翼地拨开积雪，一枚泛着奇异光芒的物件静静躺在那里。璃吻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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