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蒂儿看准时机,合上书卷,带着得体的微笑,缓步迎了上去。她今日穿着一身藕荷色缕金百蝶穿花云锦裙,虽非最隆重的礼服,但料子与做工已显不凡,通身气度温婉中透着隐隐的贵气,与这南境边城的妇人截然不同。
“这位夫人请留步。”谢蒂儿声音柔和,带着恰到好处的礼貌与善意。
南夫人闻声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到谢蒂儿,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与疑惑。她并不认识这位气质出众的夫人,但观其衣着气度,心知绝非普通客人,连忙微笑着敛衽回礼,客气地道:“夫人有事?”
“冒昧打扰,”谢蒂儿笑容温婉,目光落在南夫人脸上,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欣赏,“昨日入住贵店,便觉此处打理得井井有条,清雅舒适。方才见夫人忙于事务,想必便是这客栈的主家吧?真是能干。”
南夫人见对方言语客气,态度友善,心下稍安,露出的笑容更加真挚:“夫人过奖了,不过是些琐碎家事,勉强维持罢了。招待不周之处,还望海涵。”她悄悄打量着谢蒂儿,心中揣测着对方的来历。
谢蒂儿顺势与她攀谈起来,从称赞客栈环境,聊到初至有德镇的风土见闻,语气自然,不着痕迹。她说话时,姿态优雅,言语间偶尔会带出一些京城的口音和用词,更添了几分神秘。
在交谈渐入佳境时,谢蒂儿仿佛不经意地,用团扇轻轻掩了下唇,语气带着一丝淡淡的、属于官家内眷的无奈与矜持:“不瞒夫人,我随我家夫君南下赴任,初来此地,人生地不熟。夫君蒙圣上恩典,授了这‘御南钦差’的职司,公务繁忙,我这内宅妇人,倒是清闲得很,正愁无处走动呢。”
“御南钦差”四个字,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南夫人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涟漪。她的瞳孔微微收缩,脸上瞬间掠过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惊,随即是难以抑制的狂喜!钦差!朝廷派来的钦差大人!而且,就住在她的客栈里!这位气质不凡的夫人,竟是钦差大人的夫人!
她之前虽听夫君南发提过钦差将至,却万万没想到,这等贵人会下榻在她的客栈,并且主动与她交谈!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机缘!
南夫人的态度瞬间变得更加热络和恭敬,甚至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激动。她连忙道:“原来是钦差夫人!民妇眼拙,未能远迎,实在是失礼!夫人您太客气了,您能下榻小店,是小店的荣幸!”她心中念头飞转,夫君昨日还说指望钦差是救星,没想到救星的夫人竟先一步到了眼前!
谢蒂儿见她如此反应,心中了然,知道“钦差夫人”这个身份已然奏效。她依旧保持着温和的笑容,伸手虚扶了南夫人一下:“夫人快别多礼,什么钦差不钦差的,在外不过是寻常夫妻。我瞧与夫人甚是投缘,若夫人不嫌弃,唤我一声叶夫人便是。”
“这如何敢当……”南夫人嘴上谦逊,但看着谢蒂儿真诚(至少看起来真诚)的眼神,又想到家中困境,这送上门来的关系岂能错过?她也是个伶俐人,立刻顺杆往上爬,脸上堆满了亲切的笑容:“那……民妇就托大,唤您一声叶妹妹了?我娘家姓苏,妹妹唤我苏姐姐便是。”
“苏姐姐。”谢蒂儿从善如流,立刻改口。
“叶妹妹!”南夫人苏氏应得又快又响,仿佛要将这关系牢牢钉死。
两人相视一笑,气氛瞬间从客气寒暄升级为了“姐妹情深”。站在不远处假装看花瓶的叶子芙,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心里暗暗给娘亲竖了个大拇指。娘亲出马,果然不同凡响。
见时机成熟,叶子芙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地跑了过去,一把抱住谢蒂儿的腿,仰起小脸,用甜得能腻死人的声音说道:“娘亲,你和这位夫人聊得好开心呀!” 然后,她转向南夫人苏氏,大眼睛扑闪扑闪,充满了孩童的纯真与期待:“夫人,我昨天看到南昭姐姐和南施姐姐了,她们都好漂亮,我好喜欢她们!我……我能不能有空去您家里,找姐姐们玩呀?”
小家伙演技满分,将一个孤单想找玩伴的小女孩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南夫人苏氏此刻正愁如何进一步拉近与钦差一家的关系,听到叶子芙这话,简直是喜出望外!她连忙蹲下身,慈爱地摸了摸叶子芙的头,连声道:“好孩子,当然可以!我们小小姐这么可爱,昭儿和施儿见了你,定然也欢喜得很!随时来,随时来玩!就把南宅当自己家一样!”
她这话说得真心实意,若能借着孩子们玩耍的由头,让钦差夫人多来自家走动,那关系岂不是更近一层?大女儿南施(叶嘉楹)的危机,或许真能迎来转机!
又寒暄了几句,谢蒂儿便以不打扰南夫人忙为由,带着心满意足的叶子芙先行离开了。
南夫人苏氏站在原地,看着谢蒂儿母女离开的背影,激动得手都有些微微发抖。她几乎是立刻转身,也顾不上和掌柜交代事情了,提着裙子就快步往后院自家居住的院落走去。
一进房门,就看到南发正对着账本拨算盘,眉头习惯性地皱着,似乎在为什么开支发愁。
“夫君!夫君!天大的好消息!”南夫人苏氏难掩兴奋,声音都带着颤音。
南发抬起头,看到夫人这般失态,疑惑道:“怎么了?捡到金元宝了?”
“比金元宝还好!”南夫人快步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却抑制不住激动,“你猜我刚才在前头遇到谁了?钦差夫人!那位御南钦差的夫人!就住在咱们客栈!她还主动与我说话,我们……我们还以姐妹相称了!”
“什么?!”南发手里的算盘珠子“啪”地一声掉在了桌上,他猛地站起身,眼睛瞪得溜圆,脸上的表情瞬间从愁苦变成了极度的惊喜,甚至带着点不敢置信的狂喜,“钦差夫人?住在咱们这儿?还跟你成了姐妹?!哎呦我的老天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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