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午后,阳光暖融融地洒在院子里。叶子芙歪在铺了软垫的贵妃榻上,像只慵懒的猫儿。七十岁的灵魂让她懒得动弹,但四岁身体的好奇心又让她闲不住。她眼珠一转,瞥见正在厚地毯上努力练习四肢着地、试图爬得更稳当的弟弟。
“泳儿,”她懒洋洋地开口,小奶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姐姐的布老虎掉了,去,给姐姐捡回来。”
叶子泳正跟自己的小短胳膊小短腿较劲,闻言立刻抬头,见心爱的姐姐正“虚弱”地指着榻下,顿时使命感爆棚。他“啊啊”两声,调转方向,吭哧吭哧地朝着榻边那只滚落的布老虎蠕动过去,那小屁股一撅一撅的样子,逗得一旁做针线的谢蒂儿和奶娘忍俊不禁。
好不容易叼(用嘴)着布老虎的尾巴拖到榻边,叶子泳仰起小脸,眨巴着大眼睛求表扬。叶子芙满意地点点头,伸出小脚丫,轻轻踢了踢弟弟肉乎乎的小屁股:“嗯,还行。赏你块糕点。”说着,从旁边小几上的碟子里掰了一小块拇指大小的桂花糕,丢了下去。
叶子泳立刻松开布老虎,欢天喜地地抓起那块糕点塞进嘴里,吃得满脸幸福,仿佛那是世间最美味的珍馐。谢蒂儿看着这“女王与忠仆”的日常,无奈摇头,对奶娘笑道:“瞧这姐弟俩,一个敢吩咐,一个真敢做。”
叶子芙哼了一声,傲娇地扬起小下巴:“他乐意。” 内心补充:六十多岁的灵魂了,讨好起姐姐来还不是毫无压力?哼,算他识相。
为了打发时间,谢蒂儿偶尔会带着儿女去街上逛逛,视察一下铺子,也透透气。这一日,她们照例出门,由小乌龟化形的彪形大汉沉默而可靠地护卫在侧。
皮蛋铺子生意依旧红火,掌柜恭敬地汇报着近日又有几家外地客商来订货。谢蒂儿点头应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街角几个新的小身影吸引。那是几个面生的乞儿,比之前招募进作坊的那些看起来更小、更脏,蜷缩在角落里,眼神怯懦又充满渴望地看着过往行人。
叶子芙也看到了,她的小眉头皱了起来。仁心作坊已经收容了一批孩子,但显然,镇上的流浪儿并未绝迹。她扯了扯母亲的衣角:“娘亲,那边还有几个小的。”
谢蒂儿顺着女儿的目光望去,心中也是一软。她早已不是第一次见此情景,但每次见到,依然会觉得心疼。她轻声道:“芙宝看见了?娘亲知道了。” 她没有再多说施舍的话,而是转头低声吩咐了大谢嬷嬷几句。大谢嬷嬷会意,悄然走向那几个小乞儿,低声询问起来。
回到家后,谢蒂儿便召来了姜管家和大谢嬷嬷。“今日街上所见,那些新来的流浪孩子,瞧着实在可怜。我们那仁心作坊,如今皮蛋和咸鸭蛋的销路都好,正可再扩一扩规模。你们再去仔细打听打听,若还有身世清白、愿意凭力气吃饭的孩子,只要肯守规矩,便都招进来吧。按之前的章程办,一视同仁。”
“是,夫人。”姜管家和大谢嬷嬷连忙应下,他们早已熟悉这套流程,心下也赞叹主家心地仁善。
叶子芙在一旁听着,心里给母亲点了个赞。她蹭到谢蒂儿身边,仰着脸说:“娘亲真厉害!这样就有更多小朋友有饭吃了!” 她没说出口的是,帮助他人的感觉,让她七十岁的灵魂充满了成就感。
谢蒂儿弯腰将女儿抱起,用额头抵着她的小额头,柔声道:“是因为芙宝心善,提醒了娘亲呀。我们芙宝是小福星,也是小善人。”
得到表扬的叶子芙心里美滋滋的。晚间,她意识沉入空间,发现那灵泉似乎比往常更加活泼,泉眼旁的黑土地边缘,雾气好像又淡去了一丝,似乎有新的区域即将显现。小乌龟懒洋洋地趴着,传音道:“善行累积,惠及孤弱,功德渐厚,空间欣悦。”
而叶子泳,则抱着姐姐“赏”他的新布偶,在榻上滚来滚去,虽然身体是婴孩,灵魂却为姐姐的“善举”感到骄傲——看,我姐就是这么善良!虽然对他这个亲弟是“残暴”了点,但那是对内,对外,他姐可是大好人!
时序悄然滑入初秋,早晚的风带上了些许凉意。叶政离家的第一个月,在谢蒂儿有条不紊的打理和叶子芙“称王称霸”的日常中,平稳度过。仁心作坊新招收了七八个年纪更小的流浪儿,原本略显空荡的院子如今充满了稚嫩的喧闹声。大谢嬷嬷管理得法,孩子们白日里学习简单活计,晚上则挤在通铺上听识字的伙计讲些浅显的故事,脸上渐渐有了孩童应有的红润与光彩。
这日,姜管家从驿站出来,手里捧着一封厚厚的信,脚步匆匆地赶回叶宅,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喜色:“夫人,小小姐!老爷的信!京城来的!”
这一声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整个叶宅瞬间活了过来。谢蒂儿正在核对账目,闻声立刻放下算盘,快步迎出,指尖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叶子芙正指挥着弟弟给她当“人肉踏板”去够书架顶上的一个彩绘泥人,一听爹爹来信,立刻从叶子泳背上跳下来,迈着小短腿就往外冲。叶子泳也顾不上被姐姐“奴役”了,手脚并用地跟着爬,嘴里急切地“啊啊”叫着。
谢蒂儿小心地接过那封带着风尘的信,信封上是叶政熟悉而稳健的字迹。她深吸一口气,带着儿女回到暖阁,屏退左右,这才小心翼翼地拆开火漆。信很长,叶政详细讲述了沿途见闻:山川之险峻,民风之迥异,以及初至京城的繁华与喧嚣。他租住了一处清静的小院,毗邻国子监,便于请教名师、结交学子。信中报喜不报忧,只字不提旅途劳顿或可能遇到的困难,反而一再叮嘱家中不必牵挂,说他一切安好,已安心备考。
“爹爹看到好高好高的山了!”“京城有好多好多人,比镇上热闹一百倍!”叶子芙挤在母亲身边,听着谢蒂儿轻声念信,大眼睛里充满了向往和与有荣焉的骄傲,仿佛爹爹见识了的,就是她见识了一般。
叶子泳趴在母亲膝头,努力仰着头听,虽然小脑袋转不过弯来,但“爹爹”两个字他是明白的,听到爹爹的消息,他便安心地咂咂嘴,继续玩自己的手指。
信的末尾,叶政特意问候了一双儿女,叮嘱叶子芙要听话(虽然他知道可能性不大),嘱咐叶子泳要健壮成长。他还问起了族学的情况和仁心作坊的近况,心思细腻,关怀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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