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北行,天地间的色彩便越发单调。葱郁的绿色被枯黄的草甸取代,继而连草甸也渐渐稀疏,露出灰黑色的冻土。凛冽的风如同裹着冰渣的刀子,刮在脸上生疼。天空是铅灰色的,低垂得仿佛要压到头顶,空气中弥漫着干冷的气息,预示着大雪将至。
三匹追风驹喷着浓白的鼻息,速度在恶劣的环境下不得不放缓。司马靖星裹紧了苏清音准备的冰蚕丝外袍,依旧觉得那寒意无孔不入,直往骨头缝里钻。他胸口旧伤处传来隐隐的闷痛,脸色比出发时更白了几分,但脊背却始终挺得笔直。
吴枫辰策马在他身侧,周身自然弥漫的寒意与这北地环境融为一体,反而让他显得如鱼得水。他冰眸扫过前方一望无际的荒原,又瞥了一眼身旁强撑的司马靖星,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
“前面有片石林,可暂避风雪。” 吴枫辰的声音打破了一路的沉寂,清冷如这北地的风。
司徒烈极目远眺,果然看到天地交接处,有一片如同巨兽獠牙般突兀耸立的黑色石林。他点了点头:“殿下,吴先生,眼看要变天,我们需加快速度,在雪势变大前赶到那里。”
司马靖星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扯动缰绳:“走!”
三人催动追风驹,朝着石林方向加速前行。
然而,就在他们距离石林不足数里之时,异变陡生!
“咻咻咻——!”
数十道闪烁着幽绿光芒的箭矢,如同毒蛇般从侧前方的雪丘后激射而出!箭头淬着剧毒,带着刺耳的破空声,覆盖了三人所有闪避的角度!
“敌袭!保护殿下!” 司徒烈怒吼一声,背后重剑瞬间出鞘,厚重的剑身挥舞得密不透风,土黄色灵光暴涨,形成一面坚实的壁障,将大部分毒箭磕飞!
吴枫辰几乎在箭矢出现的瞬间就已行动。他并未拔剑,只是单手掐诀,周身寒气骤然凝聚,在三人前方瞬间竖起一道厚达数尺、晶莹剔透的冰墙!
“砰砰砰!” 剩余的毒箭尽数钉在冰墙之上,幽绿的毒液迅速蔓延,却被极致寒气冻结,无法侵蚀分毫。
“幽冥教的蚀骨箭!” 司徒烈看着冰墙上那熟悉的幽绿,虎目含煞,“这群阴魂不散的杂碎!”
袭击并未停止。数十名身着白色伪装服、与雪地几乎融为一体的身影从四面八方的雪丘后跃出,手持淬毒兵刃,眼神麻木而凶狠,如同潮水般涌来!为首几人,气息明显强出一截,竟都是璇光境的好手!
“结阵!一个不留!” 对方首领厉声喝道,声音沙哑难听。
“找死!” 司徒烈须发皆张,重剑带着开山之势,主动迎上,瞬间便将两名冲在最前面的敌人连人带兵器劈飞出去,骨裂声清晰可闻!
吴枫辰身影如鬼魅般穿梭在敌群之中,他依旧未用兵刃,只是并指如剑。指尖过处,寒气迸发,无论是人是兵器,触之即被冻结,随即在他轻描淡写的一拂之下,化作漫天冰晶齑粉!他的战斗方式高效而冷酷,没有丝毫多余动作,仿佛不是在杀人,而是在进行一场精准的清理。
司马靖星被两人护在中心,他强忍着调动灵力的冲动(那会加剧他的伤势),赤金色的眼眸锐利地扫视着战场。他注意到,这些袭击者虽然悍不畏死,配合却略显僵硬,眼神空洞,更像是被操控的傀儡。
“不对劲……” 他喃喃自语,目光猛地投向石林方向,“他们的目标不是死战,是想把我们逼进石林!”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石林深处,一股更加阴冷、更加庞大的气息骤然升起,带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一道笼罩在宽大黑袍中、周身缠绕着浓郁血煞之气的身影,缓缓自石林中升起,正是伤势未愈却依旧强大的鬼煞!他猩红的眼眸隔着遥远的距离,死死锁定在司马靖星身上,带着刻骨的怨毒。
“七殿下……我们又见面了!” 鬼煞的声音如同夜枭啼哭,在风雪中回荡,“这次,看还有谁能救你!”
前有强敌拦路,后有绝地石林,四面皆是悍不畏死的傀儡!
情况危急!
吴枫辰冰眸中寒光一闪,瞬间判断出局势。他身影一晃,回到司马靖星身边,低喝道:“司徒,开路!冲过去!”
“明白!” 司徒烈怒吼一声,重剑挥舞得如同风车,土黄色灵力化作狂暴的冲击波,硬生生在密集的敌群中撕开一道缺口!
吴枫辰一把抓住司马靖星的手臂,将他从追风驹上提起,护在身边,周身冰蓝灵光暴涨,化作一道锐利的箭头,紧随着司徒烈撕开的缺口,向前猛冲!所过之处,寒气肆虐,试图靠近的傀儡纷纷被冻结、碎裂!
鬼煞见状,冷哼一声,干瘦的手掌抬起,浓郁的血煞之气凝聚成一只巨大的鬼爪,遮天蔽日般朝着三人抓来!威势远超之前在黑石镇之时,显然他动用了某种秘法,不惜代价也要留下他们!
“吴枫辰!” 司马靖星感受到那恐怖的压迫感,急声喊道。
吴枫辰眼神一厉,将司马靖星推向司徒烈:“带他先走!”
他豁然转身,面对那巨大的鬼爪,不再保留!墨发间的霜白疯狂生长,双眼彻底化为冰蓝之色!他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复杂古老的印诀,体内寒玉灵体本源之力疯狂涌出!
“北冥……玄冰印!”
一方仿佛由万古玄冰凝结而成的、刻画着无数繁复冰纹的巨大法印,凭空出现,带着冻结灵魂的极致寒意,迎向了那血色鬼爪!
“轰——!!!”
冰与血,极寒与煞气,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在半空中轰然对撞!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如同海啸般向四周席卷,将地面厚厚的积雪连同下面的冻土都掀飞起来!靠得近的几名傀儡瞬间被这力量余波震成血雾!
吴枫辰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但他身形稳如磐石,那方玄冰印虽然光芒黯淡了许多,却并未碎裂,硬生生挡住了鬼煞这含怒一击!
鬼煞猩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愕与难以置信,他没想到对方重伤未愈之下,竟还能施展出如此强大的神通!
趁此间隙,司徒烈已经护着司马靖星,冲出了包围圈,头也不回地朝着北方更深处疾驰而去!
吴枫辰见他们脱险,不再恋战,玄冰印轰然炸开,化作无数锋利的冰棱射向鬼煞,暂时阻其追击。他自己则化作一道冰蓝流光,瞬息间追上司徒烈和司马靖星。
鬼煞挥袖震散冰棱,看着三人消失在风雪中的背影,气得浑身发抖,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追!绝不能让他们跑了!”
然而,风雪越来越大,能见度急剧降低,很快便吞噬了三人的踪迹,也掩盖了所有逃亡的痕迹。
一口气奔出百余里,直到确认暂时甩掉了追兵,三人才在一片背风的冰崖下停了下来。
司徒烈拄着重剑,剧烈喘息着,虎口被震裂,鲜血淋漓。吴枫辰脸色苍白如纸,强行催动北冥玄冰印,让他刚刚有所好转的伤势再次加重。
而司马靖星,在落地瞬间,终于支撑不住,猛地喷出一口暗红色的淤血,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
“殿下!” 司徒烈惊呼。
一道身影更快。吴枫辰在他倒地之前,已伸手将他揽住,让他靠坐在冰壁旁。看着司马靖星紧闭双眼、气息微弱的样子,吴枫辰冰眸中翻涌着复杂难明的情绪,他伸出手指,轻轻擦去对方唇角的血迹,动作是自己都未察觉的轻柔。
司马靖星艰难地睁开眼,对上吴枫辰近在咫尺的、带着担忧的眼眸,他虚弱地扯了扯嘴角,声音几不可闻:
“这次……没拖后腿吧……”
吴枫辰凝视着他,沉默了许久,才低低地应了一声:
“嗯。”
风雪在冰崖外呼啸,仿佛隔绝出了一方小小的、只有彼此喘息声的世界。而远处的黑暗中,更多的眼睛,正注视着他们北上的路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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