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黑的土地沉默地诉说着惨剧,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灰烬混合的绝望气味。
猎人岩和他的家人被小心地安葬在一处向阳的山坡上,没有华丽的墓碑。
只有几块坚硬的玄武岩和一把他生前惯用的猎弓。
回春大夫李铁口等人肃立坟前,一言不发。
悲伤如同实质的铅块,压在每个人的心头,但更汹涌的,是那几乎要冲破胸膛的冰冷怒火。
莽哥的指节因用力握武器而发白,铁锤的面色铁青。
回春大夫的眼眶依旧红肿,但眼神深处,某种柔软的东西似乎已经冻结,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决绝的寒光。
“斥候队有消息了!”飞羽归来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这支南越部队劫掠了大量物资,正沿原路返回,预计会经过‘落鹰涧’。那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落鹰涧,好地方。”
李铁口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中闪烁着计算的光芒。
“两头一堵,就是瓮中捉鳖。回春,你那还有没有让人拉稀跑肚、眼泪鼻涕一起流的宝贝?”
回春沉默地点点头,从药囊中取出几个药包:“这是‘瘟疠散’,顺风点燃,吸入者会涕泪横流,气息不畅,四肢乏力。还有这个,‘肠绞萝’,混入他们的饮水或食物中,半刻钟后生效。”她的语气平静得可怕,仿佛在介绍普通的草药,而非杀人的利器。
“够劲!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我是小人有仇当场就报。”李铁口接过药包,阴恻恻地冷笑着。
落鹰涧。
地势险要,两侧山壁陡峭,中间一条小路蜿蜒穿过。
飞羽如同灵巧的山猫,在峭壁间穿梭,确认着敌军的位置和动向。
石头和辣条君带着一队手脚麻利的士兵,飞快地在谷地两端和两侧山腰布置着绊索、陷坑和堆积起来的滚木礌石。
一切准备就绪,死亡陷阱悄然张开巨口。
午后,喧嚣声由远及近。那支南越部队果然出现了,他们押送着抢来的粮食、牲畜。
甚至还有少数几个哭哭啼啼、被绳索绑着的年轻女子,队伍松散,士兵们脸上带着疲惫又满足的狞笑,警惕性降到了最低。
当先头部队完全进入谷地,后队也踏入之时——
“放!”
随着隐藏在山顶的李铁口一声令下,几名士兵猛地砍断绳索!
巨大的滚木和礌石轰然落下,瞬间将谷口堵死!几乎同时,谷地另一端也被早已准备好的障碍物封堵!
南越部队顿时大乱!
“有埋伏!”
“快撤!”
惊慌的叫喊声四起。然而,更致命的打击接踵而至。
李铁口安排的人在上风口点燃了混合着“瘟疠散”的草堆,一股带着奇异甜腥味的浓烟顺着山风迅速灌入谷中。
“咳咳咳!”
“我的眼睛!好辣!”
“肚子……肚子好痛!”
南越士兵瞬间乱作一团,咳嗽声、呕吐声、痛苦的呻吟声不绝于耳,阵型彻底崩溃。
“玄武的将士们!”莽哥如同战神般屹立在一块巨石之上,声音如同炸雷,盖过了所有混乱,“随我——杀!”
“杀!!!”
积蓄已久的悲愤化作震天的怒吼!
莽哥和铁锤如同两头发狂的蛮象,率先从侧翼冲入敌阵。
莽哥的方天画戟挥舞成一道死亡旋风,每一次劈砍都带着岩叔惨死的画面,血肉横飞!
铁锤的双锤更是砸得敌人骨断筋折,所向披靡!
暗月的身影在混乱的敌军中若隐若现,她的剑快如鬼魅。
每一次寒光闪烁,必有一名南越军官或试图吹箭的毒射手无声无息地倒下。
苟得住顶在最前方,那面陨铁重盾如同不可逾越的壁垒,为身后的战友挡开所有冷箭和攻击。
偶尔有敌人突破近前,他体表那层淡黄色的气芒猛然一震。
便将敌人反震得东倒西歪,随即被其他士兵乱刀砍死。
战斗几乎是一面倒的屠杀。
玄武边军在这些“天降神兵”的带领下,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
将失去指挥和阵型的南越士兵分割、包围、歼灭。
回春大夫穿梭在战场边缘,她看到一名年轻的玄武士兵被毒箭擦伤,手臂迅速发黑。
她立刻上前,银针疾点,封住血脉,同时将一包特效解毒粉撒在他的伤口上,黑气迅速消退。
就在这时,一名满脸脓包、眼神疯狂的南越士兵似乎认出了她是治疗者,嚎叫着举刀从侧面扑来!
回春眼神一冷,甚至没有回头。
衣袖一拂,一枚细如牛毛、淬了强效麻痹毒素的金针无声射出。
那南越士兵身体猛地一僵,保持着前扑的姿势直挺挺地栽倒在地。
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口吐白沫,动弹不得。
“我的医术,能救人,”回春看着地上抽搐的敌人,声音冰冷得如同极地寒冰,“亦能……杀人。”
战斗很快接近尾声。
大部分南越士兵被歼灭,少数跪地求饶者被缴械看押。
那个脸上有刀疤的头目被莽哥一斧劈飞了武器,像小鸡一样被拎了起来,重重摔在众人面前。
刀疤头目像一摊烂泥般被掼在地上,呛咳出几口带血的唾沫。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他非但没有恐惧求饶,反而抬起那张因油彩和血污而显得格外狰狞的脸。
目光在回春、莽哥、铁锤几人脸上逡巡,最后竟扯出一个怪异而带着嘲讽的笑容。
“嗬…嗬嗬……我认得你们……”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熟稔。
“你们是……当年蚩尤大王最信任的那几个……外来者心腹。”
此言一出,回春、莽哥等人瞳孔皆是微微一缩。
他们立刻反应过来,眼前这人,恐怕是当年南离部落的老人,甚至很可能就是蚩尤亲自教导过、一起狩猎征战过的那些部落精锐之一!
只是岁月和南越的残酷环境,将他磨砺成了一个眼神浑浊、充满戾气的中年光头悍匪。
“你想说什么?”回春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波澜,眼神平静地俯视着他。
仿佛在看一具即将冷却的尸体,那种冰冷让一旁的李铁口都暗自打了个寒颤。
刀疤头目啐出一口血沫,脸上的笑容变得扭曲而怨毒:“我想说什么?哈哈……老子不服!凭什么?!凭什么蚩尤大王当年那么看重你们这些外来户?最好的装备、最凶的猎物、甚至……大王的亲自指点,都先紧着你们!”
他的情绪激动起来,挣扎着想要坐起。
却被莽哥一脚踩住肩膀,动弹不得,只能嘶吼道:“我们才是跟他从一个部落里杀出来的兄弟!我们流的血不比你们少!可你们来了之后,大王眼里就只有你们那些稀奇古怪的点子和天赋!我们这些老兄弟算什么?!”
他的指控充满了积压多年的不甘和嫉妒,扭曲的心理在这一刻暴露无遗。
突然,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极其恶毒和挑衅,死死盯着回春和莽哥:“那个叫‘岩’的猎人……嘿嘿,你们跟他关系很好,对不对?”
莽哥的脚瞬间加重了力道,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你他妈的给老子闭嘴!”
“咳咳……哈哈哈哈哈!”刀疤头目却仿佛感受不到疼痛,癫狂地大笑起来,“闭什么嘴!老子偏要说!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是老子亲自带人找到他家的!”
他眼中闪烁着变态的快意,一字一句,如同毒蛇吐信:“老子当着他和他那哭喊婆娘的面,先把他那小崽子的脑袋……咔嚓!拧了下来!就为了听听他那绝望的叫声!啧啧,真好听啊……”
“然后嘛……当着他婆娘的面,老子们一刀一刀,把他那能拉硬弓、能搏虎豹的手脚,慢慢……慢慢地剁了下来!他婆娘叫得越惨,他眼神越绝望,老子就越痛快!谁让他……谁让你们……啊——!”
砰!
一声闷响!莽哥的拳头如同重锤般砸下,直接轰碎了他半口牙,将他后面更加不堪入耳的话砸回了肚子里!
铁锤更是双眼赤红,咆哮着就要举起双锤将他砸成肉泥!
“拦住他!”回春厉声道,声音依旧冰冷,但微微颤抖的指尖暴露了她内心的滔天巨浪。
苟得住和飞羽连忙上前死死拉住几乎失控的铁锤。
那刀疤头目满嘴是血,却还在含糊不清地嘶笑,眼神疯狂而得意,仿佛享受极了这种用言语折磨仇人的快感。
他艰难地转动眼球,扫过眼前这些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的仇人,用尽最后力气嘶吼道:“等着吧……历长老……会带着真正的南越勇士……踏平你们的破城!把你们……全都献祭给圣蛇!南越……万岁……”
话音未落,他眼中狠戾之色一闪,猛地一咬后槽牙!
“不好他嘴巴里有毒药!”李铁口惊呼。
好不容易才抓到这么一条大鱼还没问出什么情报呢。
众人想要阻止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只听一声极轻微的“咔嚓”声,一股黑血瞬间从他嘴角涌出,他的身体剧烈抽搐了两下,眼神迅速涣散,脸上却定格着那抹狰狞而挑衅的笑容。
他竟早已在口中藏了剧毒蜡丸,选择了自尽!
现场一片死寂。
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和铁锤愤怒到极致的低吼。
复仇的快感还未品尝,却被敌人临死前恶毒的言语和挑衅。
再次将伤口血淋淋地撕开,并撒上了一把毒盐。
回春缓缓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充斥着血腥和死亡气息的空气。
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把他的头砍下来。”回春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带回磐石城,挂在城头。”
“这,仅仅……是个开始。”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南方,那里是南越国的方向。
岩叔一家惨死的画面,刀疤头目临死前的狂言,如同燃料般注入她心中的熔炉,将那复仇的火焰煅烧得更加冰冷,也更加炽烈。
南下,已成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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