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如刀，刮过江城之巅。
凌渊站在摩天大楼的顶端，脚下是横贯天际的信号塔尖。鲜血顺着他残破的战衣滴落，在金属平台上晕开一朵朵暗沉的血花，又迅速被凛冽的寒风吹干。
他的身体，像一件濒临破碎的瓷器，布满了裂痕。灵魂本源传来的剧痛，如同无数根钢针在反复穿刺，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难以言喻的苦楚。
但他站得笔直，如同一杆刺破苍穹的孤枪。
摊开的【因果倒转之书】悬浮于他面前，书页上，那一行行猩红如血的文字，正灼烧着他的瞳孔。
深渊模因……
原来，他真正的敌人，从来不是某个具体的人，也不是某个组织。
而是一种如同瘟疫般扩散，能够扭曲现实、污染概念的……灾难本身。
凌渊缓缓闭上眼，城市的喧嚣与璀璨隔着千米高空，化作一片沉默的光海，在他眼底流淌。
一瞬间，无数张面孔在他脑海中闪过。
秦书仪清冷而关切的眼神，白小胖憨厚又担忧的笑脸，龙牙小队成员们毫无保留的信任……
这些画面，曾是他重生以来，黑暗世界里唯一的微光，是他愿意为之守护的温暖。
但现在，这每一缕温暖，都变成了一把插在心口的尖刀。
因为【因果倒转之书】的警告清晰无比——模因的污染会顺着最紧密的因果线蔓延。
他是风暴的中心。
任何与他亲近的人，都将被卷入这足以吞噬世界的深渊。
“秦书仪，白小胖……”
凌渊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仿佛在吞咽一块烧红的烙铁。
“远离我，才能活下去。”
他的声音被夜风吹散，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这条路，从一开始就注定只有我一个人走。”
他猛地睁开双眼，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所有温情与柔软的画面被一股绝大的意志力强行掐灭、碾碎，化为一片冰冷的虚无。
痛！
剜心刻骨般的痛！
这比他前世被万千异兽分食，比今生承受灵魂撕裂，都要痛苦千万倍。
那是主动斩断自身所有羁绊的决绝，是为了保护而选择的、最残忍的孤立。
凌渊的身躯微微颤抖了一下，但他很快就将这份足以让任何英雄崩溃的痛苦，死死地压制下去，转化为一股更加森然、更加纯粹的力量。
他开始复盘。
从重生归来，到与楚天恒的每一次交锋，再到刚刚结束的“天罗地网”之战。
过去，他以为楚天恒只是一个被嫉妒与仇恨扭曲的、获得了奇遇的小人。
现在他明白了。
楚天恒的每一次布局，那些看似疯狂却总能掀起巨大波澜的手段，其背后都涌动着“模因”那诡异而不祥的力量。
他不仅仅是在针对凌渊，更是在以凌渊为诱饵，向整个江城，乃至整个世界播撒污染的种子！
“天罗地网”计划，根本不是为了杀死他那么简单。
它的真正目的，是借助全城直播的关注度，将“凌渊是灾祸之源”这个概念，作为一个初始模因，植入数千万人的潜意识中！
一旦成功，现实都会被扭曲。他凌渊，将会真的成为一个行走的人形天灾，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带去毁灭。
好狠毒的手段！
这已经超越了个人恩怨的范畴。
凌渊抬起头，俯瞰着脚下这片由无数灯火汇聚成的璀璨星河。
每一盏灯，都代表着一个家庭，代表着一份平凡的幸福。
车流如织，人声鼎沸，充满了人间烟火的气息。
前世，文明覆灭，这样的景象早已化为废墟与尘埃。
他曾站在尸山血海之上，唯一的念头，就是让所有仇人，为那片死寂的世界陪葬。
而现在……
凌渊的目光扫过城市的每一个角落，眼底的冰冷风暴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与深沉。
仇恨的烈焰，并未熄灭，而是被锻造成了更加坚固、更加厚重的基石。
“曾经，我只想让这片灯火为我的仇人陪葬。”
他轻声自语，像是在对前世的自己告别。
“现在……”
他的声音顿了顿，眼神中最后一丝挣扎与痛苦彻底消散，化为绝对的冷静与冰冷的战意。
“我要让它们，一直亮下去。”
话音落下的瞬间，凌渊整个人的气息轰然一变！
如果说之前的他，是一柄锋芒毕露、誓要复仇的利剑。
那么此刻的他，就是一面沉默而坚不可摧的巨墙，独自矗立在世界与深渊之间。
他的道心，在这一刻完成了最后的涅盘。
“复仇者”凌渊，已死。
“守护者”凌渊，新生！
他缓缓抬起手，对着身前的【因果倒转之书】下达了一个全新的指令。
“楚天恒，你不再是我的仇人。”
凌渊的声音里不带丝毫个人情感，仿佛在宣读一条至高的法则。
“你只是……第一个必须被清除的‘污染源’。”
嗡——！
【因果倒转之书】光芒大盛，书页无风自动，翻到了崭新的一页。
一个前所未见的功能被激活了。
刹那间，凌渊眼前的世界骤然变化。
一个以整个江城为蓝本的巨大立体沙盘，凭空浮现！
高楼、街道、江河、桥梁……所有的一切都由无数条或明或暗的因果线交织而成，精细到了极致。
在这片浩瀚如星海的因果网络中，绝大部分的光点都呈现出稳定而温和的白色或蓝色。
唯有一个点，呈现出令人心悸的、如同恶性肿瘤般的深红色！
它在疯狂地脉动着，每一次跳动，都会向周围的因果线蔓延出丝丝缕缕的黑色污秽，散发着最危险、最不祥的气息。
那里，就是“一号污染源”楚天恒的藏身之处！
凌渊的眼神，锁定了那个深红色的节点。
那双眸子，已经超越了人类的一切情感，只剩下绝对的冷静与冰冷的战意。
他伸出苍白而修长的手指，指尖萦绕着一缕凝练到极致的杀意，缓缓点向那个在沙盘上疯狂脉动的红色光点。
动作轻柔，却带着审判般的决然。
“清算……”
“现在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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