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冻结。
风停了，空气凝固了，连远处阴兵巡逻的甲胄摩擦声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沈筹的世界里，只剩下系统那一行冰冷、鲜红，如同烙铁般灼烧着他灵魂的文字。
污染源头……是我。
这五个字，像一柄无形却沉重亿万斤的巨锤，轰然砸下，将沈筹所有的理智、骄傲、算计，连同他的灵魂，一并砸得粉碎。
他的身体僵在原地，一动不动，连眼珠都无法转动分毫。
“沈筹哥哥，你怎么了？”
青禾清脆又带着一丝担忧的声音传来，她的小手轻轻拉了拉沈筹的衣角。
“你找到让我恢复的办法了吗？谢谢你，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的！”
谢谢你……
这两个字，在往日是蜜糖，是动力，是让他所有投资都显得值得的回报。
可现在，却成了世界上最锋利、最残忍的刀，一刀，一刀，凌迟着他的心。
谢谢我？
谢我把你从一个既定的悲惨命运里拉出来，再亲手推向一个更加未知、更加恐怖的深渊吗？
谢我让你摆脱了死亡，却让你变成了连自己都害怕的……怪物吗？
沈筹的嘴唇微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一股极致的冰冷从心脏蔓延至四肢百骸，让他如坠万年冰窟。
他眼睁睁看着青禾那双纯净的眼眸，里面倒映着自己僵硬而苍白的面孔。那张脸上，是他自己都未曾见过的、名为“绝望”的表情。
原来，我才是罪魁祸首。
原来，我自以为是的拯救，从头到尾，都是一场包裹着蜜糖的诅咒。
我才是那个……污染了她的人。
就在沈筹的精神世界即将彻底崩塌成一片死寂废墟时，系统的提示再度亮起，不带丝毫感情。
最优解……
清除……
沈筹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死寂的眼底，仿佛有岩浆在疯狂滚动。
清除青禾？
因为她被我污染了，所以就要清除她？
因为这样可以降低风险，所以这就是“最优解”？
一股前所未有的暴怒，如同火山喷发，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冷静与克制！
“闭嘴！”
这一声不是从他口中喊出，而是在他的灵魂深处，发出的震天嘶吼！
“如果这就是你的最优解，那我宁愿背负所有亏损，直到彻底破产！”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彻底地、发自内心地，违逆系统的意志！
轰——！
几乎在他内心咆哮的瞬间，一股恐怖到难以言喻的力量，从他灵魂最深处猛然爆发！
“呃啊啊啊！”
沈筹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猛地抱住了自己的头颅。
时间悖谬度的反噬，来了！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都要狂暴！
他的眼前，整个世界开始扭曲、撕裂、重叠！
他看到了，在那条被他改变的旧时间线上，青禾在冲天的火光中，在剧烈的爆炸里，被撕成碎片，连一具完整的尸首都无法留下。
那是她的死劫，惨烈，但至少……她还是个人。
下一秒，幻象陡变！
他看到了另一个未来。在这个被他“拯救”的未来里，青禾身上的黑红色纹路爬满了她的全身，她的眼眸不再清澈，而是充满了混乱与暴虐。她发出了不似人类的嘶吼，身后拖着长长的、由阴气和怨念构成的触手，正在无意识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生灵！
她变成了一个真正的……怪物！一个连地府都无法容纳的禁忌存在！
两个截然不同，却又同样悲惨的命运，如同两面镜子，在他的脑海中疯狂对撞、融合！
“不……不要……”
沈筹跪倒在地，剧烈的头痛几乎要将他的意识撕裂。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他感觉自己的精神力正在被疯狂抽取，灵魂仿佛被架在火焰上炙烤。
“沈筹哥哥！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青禾被他吓坏了，哭着想要扶他，可小手刚一碰到他的胳膊，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
那是反噬的力量，正在排斥一切外来接触。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一个世纪。
那股撕裂灵魂的痛苦终于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濒临枯竭的精神和一阵阵的虚弱感。
沈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前的发丝被冷汗浸湿，狼狈地贴在脸上。他缓缓抬起头，视线重新聚焦。
他看到的，是青禾那张挂满泪痕、写满担忧和无助的小脸。
她明明自己才是最该恐惧的人，此刻却在为他而哭泣。
看着这张脸，沈筹那颗几乎被怒火和绝望烧成灰烬的心，忽然就这么平静了下来。
一种前所未有的念头，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是啊，我是商人。
商人最讲究契约，最看重债务。
我改变了她的命运，让她欠下了我的“投资款”。
但同时，我也污染了她，让她的人生背负上了更沉重的“诅咒”。
那么……这份诅咒，就是我欠她的“负债”。
投资要收回，负债……同样要清偿！
沈筹挣扎着，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他伸出手，用还在微微颤抖的指尖，轻轻拭去了青禾脸上的泪水。
他的眼神变了。
不再有迷茫，不再有绝望，只剩下一种如山般沉重，却又无比坚定的平静。
“别怕。”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你的问题，就是我的问题。”
沈筹凝视着青禾的眼睛，一字一句，像是在立下最神圣的誓言。
“从现在起，我们一起去找解药。”
他要亲自带着这个因他而起的“污染源”，深入那座更加凶险的古墓深处。
他要亲手，为自己犯下的错，找到清偿的办法。
只是他自己也无法确定，他这个移动的“污染源头”，带着被污染的青禾继续深入，究竟是会找到解药……还是会催生出更加恐怖的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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