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刺骨的冷风卷过天台废墟，像无数把锋利的小刀，刮过凌策破碎的身体。
血腥味混合着混凝土的粉尘，钻入鼻腔，呛得他肺部一阵痉挛。
他想动一下，哪怕只是一根手指，换来的却是全身骨骼欲裂的剧痛。灵力海早已干涸，精神力也如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与战无双的一战，他赢了，却也输得一败涂地。
这就是弑神的代价吗？
凌策的意识在黑暗的边缘沉浮，眼前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
最终，定格在秦晚那张含着泪水却倔强无比的脸上。
“走！立刻！”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吼出那句不容置疑的命令。看着她被传送的光芒包裹，消失在天际，凌策一直紧绷的心，在那一刻，竟罕见地被一丝名为“孤独”的情绪攫住。
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人，站在无尽的废墟之上。
“秦晚……活下去。”
“这是命令……也是我……唯一的赎罪。”
一滴冰冷的液体落在他的脸颊，不知是雨，还是血。
不，不能死在这里！
求生的本能如同最原始的火焰，骤然在他灵魂深处燃起，瞬间压下了那丝脆弱的情感。
凌策猛地咬住舌尖，剧痛让他的意识清醒了几分。他艰难地转动眼球，如同生锈的机器，观察着四周。
京城上空，能量的余波还未散尽。但他能感觉到，数道强大到令人窒息的气息，正从四面八方，以惊人的速度向这里合围而来！
讨伐联盟的强者们到了。
他们来“收尸”了。
必须走！
凌策的大脑在极限状态下疯狂运转，分析着每一种可能性。身体动不了，灵力枯竭，精神力也濒临崩溃。
这是一个死局。
等等！
为什么他们能如此精准地锁定这里？
就算战斗的动静巨大，但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形成如此精确的包围网。
除非……
凌策的心猛地一沉，他将最后仅存的一丝精神力沉入自己的神魂本源。在那里，他看到了！
一根比发丝还要纤细无数倍的金色丝线，如同跗骨之蛆，悄无声息地缠绕在他的神魂之上，不断向外散发着微弱的坐标波动。
因果追踪！
是战无双那个老家伙留下的后手！
好狠的算计，即便身死，也要将他拖入地狱。
感受着那几道气息越来越近，甚至已经能隐约听到破空之声，凌策的眼神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冷静，冷静得可怕。
没时间了。
强行抹除这道因果线，以他现在的状态，无异于神魂自爆。
唯一的办法……
【因果嫁接】！
这是他压箱底的手段，需要消耗海量的精神力。以他现在的状态，一旦动用，精神之海将彻底干涸，后果不堪设想。
但，这是他唯一的生机！
赌了！
就在此时，一只黑色的乌鸦“嘎嘎”叫着，从废墟上空飞过，大概是被这里的血腥味所吸引。
就是它！
凌策的瞳孔骤然收缩，燃起了最后一抹光亮。
“给我……过来！”
他发出无声的嘶吼，早已干涸的精神之海被他疯狂压榨，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一丝丝比蛛丝还纤细的精神力被硬生生从识海深处挤压出来，凝聚成一根虚幻的针。
嗡！
那根虚幻的针，精准无比地刺向了缠绕在他神魂上的金色因果线。
挑！
拉！
甩！
一连串的动作在电光石火间完成！
那只飞过的乌鸦身体猛地一僵，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击中。下一秒，那根金色的因果线便从凌策的神魂上剥离，神不知鬼不觉地嫁接到了乌鸦的身上！
做完这一切，凌策的脑袋仿佛被一柄巨锤狠狠砸中，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所有力气。精神力完全耗尽的虚脱感，比任何肉体上的伤势都要恐怖。
几乎在同时，那只被嫁接了因果线的乌鸦，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尖叫着，疯狂地朝着远离市中心的方向扑翅飞去。
“在那边！”
“追！他跑不远！”
几道强横的神念扫过这片天台，在凌策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瞬，便立刻被那只乌鸦吸引，化作数道流光，朝着远处天际追杀而去。
他们只当凌策是用了某种秘法化形成飞鸟逃遁。
危机，暂时解除了。
凌策躺在冰冷的瓦砾中，连呼吸都变得微弱。但他残破的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还没结束……”
“这盘棋，才刚刚开始。”
不知过了多久，他凭着最后一丝意志力，强撑着残躯，从天台的破洞翻落，坠入下方废弃的大楼。
他像一只受伤的野兽，在城市的阴影中艰难爬行，最终找到一个通往下水道的入口，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腥臭、潮湿、黑暗。
这里是城市最肮脏的角落，却也是此刻最安全的地方。
凌策靠在一个隐蔽的管道拐角，身体的剧痛和精神的枯竭如同潮水般涌来，意识即将沉入最深的黑暗。
就在他即将昏迷的瞬间，头顶上方一个排水口的格栅外，传来了光亮和声音。
那是一个挂在地下通道墙壁上的公共屏幕，此刻正在播放着紧急新闻发布会。
画面中，一名神情肃穆的西方男子，站在全球各大势力联合组成的徽标前，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向全世界宣告：
“经‘全球讨伐联盟’最高理事会一致决议，现将极度危险分子‘凌策’，列为S级全球公敌，启动最高等级全球通缉令！”
“任何国家、组织或个人，凡提供其有效线索者，将获得联盟的丰厚奖励。凡窝藏、包庇者，将视为与全人类为敌！”
宣告结束，屏幕上出现了一张清晰的影像。
那张脸，正是他自己。
刹那间，凌策仿佛感觉到，来自全世界的、数十亿人的恶意、恐惧、贪婪与敌意，化作了无形的枷锁，从四面八方朝他涌来，要将他彻底碾碎，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被整个世界抛弃，成为了孤身一人的公敌。
黑暗中，凌策的眼皮缓缓抬起，那双本该因虚弱而黯淡的眸子，此刻却只剩下无尽的冰冷与嘲弄。
他看着屏幕上那张被定义为“公敌”的脸，残破的嘴角，缓缓咧开一个森然而疯狂的弧度。
全世界吗？
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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