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中，那道由辟邪神雷所化的金色雷龙，裹挟着仿佛能撕裂苍穹的毁灭威势，狠狠撞上了主宝殿内最后一道杀阵光幕。
光幕瞬间扭曲，如同被无形巨锤砸中的琉璃，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一道道蛛网般的裂痕疯狂蔓延，眼看就要在下一息彻底崩碎！
大殿的另一端，顾长生的额角已渗出细密的冷汗，顺着苍白的面颊滑落。
他的双眸死死锁定着眼前的虚天鼎，神识在此刻化作了世间最锋利的无形刻刀，正以一种近乎自残的精度，小心翼翼地剥离着鼎盖上最后一层、也是最核心的一道符文链条。
那链条由数百个繁复的上古符文交织而成，玄奥无比，此刻在他的神识消磨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虚无。
只差一丝！
就差那最后的一丝！
然而，韩立破阵的速度，终究比他最坏的预估还要快上了一分。
不愧是身负大气运的天命之子。即便没有虚天殿的阵法权限加持，仅凭其自身坚韧的意志与层出不穷的手段，也足以傲视同阶。
“不能再等了！”
顾长生心中警钟狂鸣，一股决绝的狠意自心底深处涌起。
他没有丝毫犹豫，暗中引动了自己早已悄然掌控的主宝殿部分阵法权限。一股无形的重压瞬间降临在韩立所在的区域。
正在全力催动法宝的韩立身形猛地一沉，体内灵力运转为之一滞。尽管这阻碍微不足道，几乎在出现的瞬间就被他强横的法力冲开，却终究为顾长生争取到了那电光石火间的宝贵刹那。
但这，还不够！
“韩立，你的强大超乎想象，但你争的是一件宝物，而我争的是我的道！这，便是你我之间真正的差距！”
顾长生在心中无声咆哮，整个神识之海掀起了滔天巨浪，决然地冲向了那唯一的选择。
燃烧神识本源！
下一刻，一股锥心刺骨、仿佛要将灵魂生生撕裂的剧痛，自识海最深处轰然炸开！顾长生的脸色瞬间煞白如纸，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七窍甚至隐隐有血丝渗出。
作为交换，他那原本已是强弩之末的神识之力，竟在刹那间暴涨数倍，凝练成一道近乎实质的金色光束，狠狠刺入了那最后符文链条的核心节点！
嗡——！
符文链条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开始消融、崩解。
然而，神识本源的过度透支，让顾长生的意识如风中残烛，开始剧烈摇曳。眼前的景象变得扭曲、模糊，整个世界仿佛都在旋转、下坠。
他的意识被卷入一个无法抗拒的漩涡，在剧痛与虚无的交界处，瞬间挣脱了时间的束缚……
……
紫黑色的心魔劫雷，最后一缕电弧在他的护体灵光上“滋啦”一声，彻底湮灭。
顾长生浑身焦黑，左臂已露森森白骨，意识在破碎的边缘沉浮。他的丹田气海，更是一片死寂的废墟，曾经奔流不息的法力荡然无存。
远处的山巅，那名一直潜伏的元婴初期宿敌，嘴角终于挂上了残忍的狞笑。他手中的法宝灵光暴涨，准备收割这天劫之下，毫无反抗之力的猎物。
然而，就在此刻，天穹之上，那厚重如铅的劫云中心，忽然洞开一个针尖大小的孔洞。
一缕纯净到极致，仿佛创世之初的第一道金色霞光，刺破了所有阴霾，温柔地洒落。
那股压在整个天南地域所有生灵心头的恐怖天威，于一息之间，烟消云散。
漫天劫云并未散去，而是化作一场浩瀚的灵雨，沸沸扬扬。每一滴雨水都闪烁着七彩宝光，落在顾长生焦黑的残躯上，带来的不是冰冷的触感，而是温润如玉的重塑之力。
骨骼在噼啪声中自行接续，变得晶莹剔透。干涸的经脉被拓宽，化作奔腾不息的玉色江河。
废墟般的丹田气海中央，一个与他面容无二、通体琉璃般剔透的寸许高元婴，缓缓睁开了双眼。
顾长生没有动。
他的神识却已如决堤的洪流，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姿态，轰然席卷而出。他不再是“看”，而是“知”。
他“知晓”了百里外，程远志长老那张由惊转喜、最终化为无尽欣慰的脸庞；他“知晓”了地底千丈深处，一只刚刚诞下幼崽的妖鼠那恐惧而护犊的喘息。
最后，他的神识如一座无形的山岳，轻轻“落”在了那名宿敌的身上。
曾经如山岳般沉重，让他几乎窒息的元婴威压，此刻在他的感知中，脆弱得仿佛风中残烛。对方体内灵力的每一次流转，功法的每一个细微破绽，甚至连握着法宝的手指因惊骇而产生的轻微颤抖，都在他的感知中清晰得如同掌上观纹。
顾长生缓缓睁开眼，瞳孔深处，一抹俯瞰蝼蚁般的漠然一闪而逝。
天地，已然不同。
……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不是来自未来的幻象，而是真切地响彻在主宝殿之内！
顾长生猛然回神，那场横跨时空的浩瀚体验如潮水般退去，仿佛只是一场南柯一梦。
但那种俯瞰众生的心境，那种元婴期神识的磅礴伟力，却有那么一丝烙印，深深地刻在了他受创的灵魂之中。
就在他从那“未来”一瞥中挣脱的瞬间，他那暂时被拔高到不可思议层次的神识，化作最后一击，彻底碾碎了虚天鼎上最后的禁制！
“砰”的一声轻响，鼎盖应声弹开。
没有想象中的丹香，而是三股更加本源、更加纯粹，仿佛蕴含着天地初开奥秘的混沌气息，从中喷薄而出！
鼎内，静静悬浮着三团拳头大小、不断变幻形态的七彩光晕，宛如活物般呼吸吐纳。那，便是炼制补天丹最核心的物质——补天源炁！
几乎在同一时刻！
“轰隆！！！”
最后的杀阵光幕，终于在韩立不计代价的猛攻下，彻底爆碎成漫天光雨！
“顾长生，受死！”
韩立的怒吼声如滚滚惊雷，裹挟着滔天的杀意。他本人与法宝几乎合二为一，化作一道刺目的青色长虹，直扑顾长生而来！
然而，面对这足以秒杀任何同阶修士的致命一击，顾长生却只是平静地站在原地。
他的眼中，再无此前的忌惮与凝重，只剩下一种源于更高生命层次的淡然与从容。
只见他探手入鼎，动作不快，却带着一种玄妙的韵律，仿佛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没有丝毫贪婪，没有半分犹豫，他指尖弹出两枚特制的玉符，精准地将其中两团补天源炁封印，收入袖中。
做完这一切，韩立的攻击已近在咫尺，凌厉的剑气甚至已经割破了他的衣袍。
顾长生终于抬起头，迎向韩立那双充满惊怒与不解的眼眸。
他没有防御，也没有反击。
而是做出了一个让韩立道心都为之震颤的动作。
他抬起另一只手，对着身前的虚天鼎，轻轻一推。
嗡！
这尊让整个乱星海都为之疯狂的上古通天灵宝，连同里面剩下的一团补天源炁，竟化作一道流光，不偏不倚地飞向了韩立！
韩立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大小，那股一往无前的杀意硬生生被他遏制。他下意识地收回攻击，手忙脚乱地一把抱住了虚天鼎，整个人都愣在了当场。
他设想过无数种结局，血战到底、两败俱伤、或是对方狼狈逃窜……却唯独没有想过这一种！
顾长生，竟然将虚天鼎……让给了他？
就在韩立惊愕失神的这一刹那，顾长生脚下的一块地砖悄然亮起，一道传送法阵的光华瞬间将他笼罩。
他的身影开始变得虚幻，一道平淡而又蕴含着无尽深意的话语，在大殿之中缓缓回荡开来。
“韩道友，鼎归你，源归我。这虚天殿最大的机缘，你我各取所需，此番因果，两不相欠。”
光芒一闪，顾长生的身影彻底消失。
只留下最后一句话，如大道之音，深深烙印在韩立的脑海中。
“但你我的道争，方才伊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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