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影古墓的最深处，法则爆炸后的晶化空洞内，死一般的寂静被打破了。
唯一的声响，是程诺面前那面幽蓝色系统光幕上，数据流瀑布般无声滑落的嗡鸣。
光幕，是这片混沌废墟中唯一的秩序光源，映照着他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终于，奔腾的数据流缓缓停歇，凝聚成最终的结算报告，格式是他最熟悉的季度财报样式。
一串炫目的零，后面跟着一个“亿”字。这笔巨款足以让任何阴司神只，甚至是一殿阎罗都为之疯狂。它代表着无与伦比的权柄和资源，是地府金字塔中一步登天的通天之梯。
然而，程诺的眼神平静得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
他赢了。不仅赢了与平等王代理人的生死对赌，更超额完成了所有KpI，将“善念执着”这个S级风险源，成功重组为自己永久绑定的S级资产——“功德引擎”。
可他的内心，却只有一片绝对零度般的冰冷与空旷。
“资产、负债、风险敞口、坏账拨备……”
他低声呢喃，指尖在虚空中轻轻划过，仿佛在触摸一张无形的、属于他自己的资产负债表。
“我用这些现代商业的词条，解构了地府的神权体系。现在，轮到我自己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极度理智下的沙哑，像是顶级操盘手在连续七十二小时不眠不休后，做出的最后一次风险对冲决策。
“我，程诺，就是这张三界资产负债表上，最大的一笔不良资产。”
“清算，还是被清算，这才是对我最终的绩效考核。”
胜利的喜悦？不存在的。对于一个项目经理而言，一个项目的结束，仅仅是下一个项目启动的开始。而他很清楚，当他吞下“功德引擎”这块肥肉时，他的身份就发生了质变。
他不再是那个搅动风云的改革者，而是变成了一个必须被清除的系统级bUG，一个威胁到整个地府秩序稳定性的“黑天鹅”事件。
没有丝毫犹豫，程诺立刻动用了刚刚到手的S级资产核心权限。
他的思维快得像一台超级计算机，冰冷的指令在意识中下达：
“系统，启动‘功德引擎’。调用其‘因果律宏观监控数据库’，以我自身为中心，进行一次全面的风险敞口评估。”
“评估范围：地府所有核心权力节点，及所有存在因果关联的阳间顶级势力。”
“模型：构建‘敌意收购’威胁网络。”
刹那间，光幕上那串惊人的绩效数字瞬间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正在飞速生成、结构复杂到令人头皮发麻的立体宇宙星图。
星图的最中央，是一个刺眼夺目、不断发出最高级别警报的血红色光点。
光点旁，冰冷地标注着两个字：【程诺】。
下一秒，仿佛宇宙大爆炸的逆演。从星图的四面八方，无数条象征着“强敌意”、“高威胁”的粗大红色能量线，如同捕食的触手，跨越虚空，激射而出，精准无比地连接到中央的那个红点上。
每一条红色能量线的源头，都是一个在地府或阳间显赫到足以震动三界的名字。
……
除了被他正面重创、核心资产即将面临审计的平等王，以及立场暂时不明的转轮王，其余的八殿阎罗，赫然在列！每一位，都代表着地府最顶层的滔天权势。
但这，还不是全部。
星图的另一侧，属于阳间的坐标系被点亮，金色的光芒中，同样射出数道致命的红色连接线，跨越阴阳界限，牢牢锁定程诺。
地府的巨头，阳间的仙门魁首，这些平日里或明或暗、或敌或友的庞大势力，在这一刻，通过一张无形的因果网络，秘密地构建了一个史无前例的跨界联盟。
系统在星图的顶端，用一行冷酷的、仿佛已成定局的文字，给出了这个联盟的正式命名：
一张覆盖阴阳两界、旨在将他从“存在”层面彻底抹除的天罗地网，已经悄然成型。
程诺静静地看着这张网，看着自己如同被蛛网正中央捕获的飞蛾，被所有致命的线条死死锁定，连一丝逃逸的缝隙都没有留下。
躲藏？毫无意义。当敌人是整个天空时，你能躲到哪里去？
解释？求饶？更是笑话。他已经被清晰地定义为“不良资产”，对于一个追求稳定和秩序的庞大系统而言，清算坏账是最高优先级，不容任何辩解和谈判。
他的脑海中闪过录功曹那张忠厚而焦急的脸，闪过那些曾与他并肩作战、推动改革的伙伴们的身影。
一丝凡人的暖意刚刚在冰封的意识中升起，便被他用绝对的项目经理式理智，瞬间掐灭。
“风险隔离原则第一条：严禁风险敞口扩大。”
现在联系他们，不是求援，而是主动扩大“污染区”，只会将他们一同拖入这必死的漩涡。
他必须是孤独的。这是他作为项目负责人的唯一担当。
“没有破绽，没有盟友，没有退路。”
程诺的目光在错综复杂的网络上缓缓扫过，眼神从深海般的冰冷，逐渐转为一种近乎疯狂的、燃烧般的锐利。
“既然防守方的胜率趋近于零，那么，唯一的破局点……”
他伸出手指，在光幕上轻轻一点，点在了代表自己的那个血色光点上。
“……就是让‘清算’我的成本，大到他们任何一方都无法独立承担！让我的‘沉没成本’，成为撬动整个棋盘的杠杆！”
他不是在寻求生路，他是在计算如何“死”得更有价值，如何用自己的毁灭，去引爆一场席卷三界的金融风暴！
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如同最后的丧钟，在空洞中回响。
低于千分之一。
这是一个足以让任何生灵、任何神只都彻底陷入绝望的数字。
程诺却笑了。
那不是自暴自弃的苦笑，而是一种进入极致冷静状态后，属于顶尖项目经理在面对必然失败的项目时，决定启动“焦土战略”的、掌控一切的笑。
既然防不住，那就进攻。
既然牌桌上所有玩家都想让你出局，那就掀了这张桌子！
他的手指在虚空中急速划过，调出了地府的任务列表。
光幕刷新，密密麻麻的任务陈列出来。
他直接无视了这些可以用来规避风险、韬光养晦的常规选项。在“清算联盟”的围剿下，任何龟缩和妥协，都只是延缓死亡的时间，毫无意义。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导弹，径直锁定了任务列表的最顶端。
那里，刚刚刷新出了一个从未有过的任务。任务的标签是血一般的深红色，边缘还燃烧着不祥的黑色火焰，难度标记更是前所未见的——“S+”！
程诺的指尖，悬停在这条任务之上。
他的人生，他的一切，他那刚刚到账的18.7亿绩效点，都将押在这一次点击上。
没有丝毫颤抖，他点了下去。
一个巨大无比的血红色确认框，瞬间弹了出来，占据了整个光幕，仿佛是地府法则在对他进行最后的、声嘶力竭的警告。
任务名称，每一个字都带着颠覆地府根基的疯狂与决绝：
清算一位在职的十殿阎罗的核心资产！
这无异于一个凡人公司的部门经理，宣布要对世界银行进行破产清算！
这是纯粹的疯狂！是自杀！
程诺看着这行字，嘴角的弧度愈发冰冷，也愈发狂热。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黑暗，也对着那张将他层层包围的、由阴阳两界顶级大佬联手编织的法网，用平静到极致的声音，下达了最后的指令。
“权限确认，接受任务。”
“既然全世界都想审计我，那我就先审计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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