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缕天光被墨色吞没,残月再次升起,将清冷的光辉洒向大地时,四人悄然离开了藏身的地窖。外界一片寂静,之前的追兵似乎已经远去,但他们不敢有丝毫大意。
最后这百里路程,多是平缓的丘陵与连绵的沼泽地带,视野开阔,利于了望,却极不利于隐藏行踪。他们只能尽量选择那些荒芜偏僻、人迹罕至的小径,提心吊胆地前行。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任何风吹草动,远处掠过的飞鸟,甚至是沼泽中冒起的一个气泡,都足以让他们的心提到嗓子眼。
途中,他们不止一次地发现了战斗留下的痕迹——被利器斩断的灌木、焦黑的地面、碎裂的法器残片,甚至在一处洼地旁,看到了早已凝固发黑的血迹和一座匆忙搭建、却又被摧毁的临时营地遗迹。
这些无声的证据,昭示着并非只有他们在试图穿越这片被封锁的区域,也昭示着失败者所付出的惨烈代价。气氛变得更加凝重,希望仿佛就悬挂在一根细细的蛛丝上,随时可能断裂。
接近子时时分,走在最前面的玄枢忽然停下了脚步,他指着远方,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看!那边!是水光!”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朦胧的月色下,远方地平线上,出现了一片广阔如镜面般的水域,正静静地反射着清冷的月华,如同跌落凡间的星辰碎片——正是落星湖!
希望,就在眼前!
然而,这希望之光也照亮了严峻的现实。越是靠近落星湖,周边区域活动的九幽门弟子就明显增多。湖岸沿线,隐约可见点点火光,那是巡逻队手持的火把或是照明的法器。空中,偶尔还有飞行法器的光芒如同幽灵般掠过,戒备之森严,远超之前任何地方。
“接应……真的会来吗?”苏瑶忍不住低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会不会是……墨渊设下的另一个陷阱?” 连日来的逃亡和所见惨状,让她的心志也受到了考验。
玄枢眉头紧锁,手中的罗盘指针微微颤抖,显示着此地灵力场的混乱和多股不同气息的交织。他同样忧心忡忡。
就在这时,一直凝神感知着四周的凌云,忽然低声开口,语气带着一丝确定:“不是陷阱。” 他闭目片刻,似乎在仔细分辨着空气中那极其细微的能量波动,继续道:“湖心岛方向,有极其隐晦、但频率独特的灵力标记在闪烁……是瑶光长老一系的独门暗号,外人难以模仿。”
他的话如同定心丸,瞬间驱散了众人心头的阴霾和疑虑。凌云那源自寂灭剑意的、对能量本质的超凡感知,在此刻成了他们判断真伪的最可靠依据。
在距离落星湖岸边尚有数里之遥的一处茂密芦苇荡中,四人潜伏了下来。这里视野相对隐蔽,又能观察到湖面大部分区域,是等待接应的理想地点。
时间在等待中仿佛被无限拉长。子时将近,湖面依旧平静得可怕,只有微风吹过芦苇发出的沙沙声,以及远处巡逻队隐约传来的脚步声和交谈声。每一息都过得极其缓慢,众人的心弦紧绷到了极点。
铁岩紧紧握着手中的巨锤,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一双铜铃大眼死死盯着湖心方向,连呼吸都刻意放轻。玄枢则不停地暗中掐算着时辰,额头渗出细汗。苏瑶靠在凌云身侧,能感受到他身体传来的微凉体温和那内敛却不容忽视的存在感,这让她稍感安心,但紧张的情绪依旧让她掌心冰凉。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等待中,铁岩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用极低的声音嘟囔了一句:“娘的,这比当年等俺媳妇在产房外生娃还急人……心里跟猫抓似的……”
他这突如其来的、带着浓厚生活气息的比喻,让极度紧张的苏瑶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抿嘴轻笑出声,连一旁全神贯注的玄枢嘴角都抽搐了一下。凌云那万年冰封般的侧脸,在月光下,嘴角也几不可查地微微动了一下。
这小小的幽默,如同在绷紧的弓弦上轻轻拂过,虽未松开,却也让那极致的紧张气氛稍稍缓和了一丝。
当时辰的指针终于指向子时正刻!
湖心方向,那原本空无一物的水面上,毫无征兆地,如同梦幻般,悄然滑出了一艘小舟。
那舟通体呈流线型的青色,材质非木非金,光滑如玉,形似一片巨大的、优雅的羽毛,正是瑶光长老提及的“青羽舟”!它破开平静的湖面,却没有激起一丝涟漪,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如同一个没有实体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向着岸边约定的方向驶来。
舟头,静静立着一位身着黑色劲装、头戴宽大斗笠的身影,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他抬起手,对着芦苇荡的方向,打出了三短一长、微弱却清晰的灵力闪光暗号。
暗号,完全正确!
希望,就在那艘仿佛从月华中驶来的青羽舟上!
然而,这最后的一段湖面,开阔无垠,毫无遮蔽,无疑将成为他们逃亡路上,最危险、也最需要运气的最终考验。如何在不惊动岸边巡逻队的情况下,安全抵达湖心?一场无声的、关乎生死的潜渡,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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