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窟之外的残月谷,浓雾如亘古不变的帷幕,将天地笼罩在一片灰蒙死寂之中。脱离了洞府的逼仄杀局,却并未脱离险境,暗刃小队一行人如同惊弓之鸟,背负着重伤的队长石锋,在这片迷障之地艰难跋涉。
每一步都需万分小心。脚下的腐叶与湿滑的苔藓散发着霉烂的气息,周遭扭曲虬结的枯木在雾中若隐若现,宛如窥伺的鬼影。远处,九幽门弟子搜寻的呼喝声与法术破空的尖啸时而传来,如同催命的符咒,提醒着他们追兵从未远离。
“左前方,三里,三人小队,扇形搜索,半炷香后抵达此处。”凌云骤然抬手,压低了声音,其声线冷冽如冰泉,瞬间让所有人绷紧了神经。他持剑立于队伍侧翼,目光锐利如鹰隼,虽修为受限,但那历经千锤百炼的剑心感应与前世积累的丰富经验,让他对杀意与灵力波动的感知远超常人。
玄枢不敢怠慢,立刻根据凌云的预警,双手翻飞,将几面残破的阵旗迅速插入泥地,布下一个简易的迷踪阵。“快,从这边走!”他脸色苍白,连续布阵与推算安全路径,让他的神识消耗巨大,额角已渗出细密冷汗。
铁岩闷哼一声,将背上气息微弱的石锋又往上托了托。这壮汉如同负重的蛮牛,每一步都踏得地面微微震动,却始终咬牙坚持,那宽阔的脊背成了石锋最稳固的依靠。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衫,混合着之前战斗留下的血污,但他一声未吭,只是瞪着一双铜铃大眼,死死盯着前路。
苏瑶紧随在铁岩身侧,不时回头望一眼断后的凌云,美眸中忧色一闪而逝。她的大部分灵力都用于维持石锋心脉的那一缕生机,冰蓝色的灵光如同最温柔的丝线,小心翼翼地在石锋濒临破碎的经脉中穿梭,驱散着墨渊掌力留下的阴寒邪气。她的脸色因灵力持续消耗而显得有些透明,却依旧保持着绝对的冷静与专注。
“右翼,有动静,收敛气息!”凌云再次低喝。
众人立刻匍匐于一处乱石之后,连呼吸都几乎停滞。片刻后,一队身着黑袍的九幽门弟子骂骂咧咧地从不远处掠过。
“妈的,这几个玄天宗的杂碎,真能躲!”
“墨渊长老下了死命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仔细搜!”
待搜索队远去,众人才松了口气。铁岩忍不住压低声音,对身旁的玄枢感慨:“凌师弟这耳朵,比俺老家那成了精的兔子还灵!要不是他,俺们早撞上好几回了!”
玄枢微微颔首,看向凌云背影的眼神充满了探究与惊叹。此等感知,绝非普通筑基弟子所能拥有。
然而,危机并未解除。在一次试图穿越一片相对开阔的洼地时,他们险些被一支从侧翼包抄过来的搜索队堵个正着。
“不好!要被合围了!”千面不在,玄枢的侦查能力大打折扣,待发现时,左右两侧都已出现敌人身影。
凌云眼神一厉,瞬间做出决断:“玄枢师兄,可否在此地布一小阵,模拟西南方向三百丈处有剧烈灵力波动?”
玄枢虽不明所以,但情势危急,立刻依言而行,手中最后几面阵旗射出,一道微弱的灵光波动向着西南方向荡漾开去。
“那边!有动静!”左侧的搜索队果然被吸引,呼喝着朝那边追去。
但右侧一名筑基后期的弟子,似乎更为谨慎,并未完全被幻阵迷惑,反而脱离队伍,朝着小队藏身的这片乱石堆小心翼翼摸来。
眼看就要暴露,凌云对苏瑶递过一个眼神,苏瑶立刻会意,纤指微动,一股极淡的寒雾弥漫开来,遮蔽了那弟子瞬间的视线。
就是现在!
凌云身形如鬼魅般掠出,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他并未拔剑,而是并指如剑,在那名弟子尚未反应过来之前,指尖已精准点在其眉心之上。
一缕凝练到极致、蕴含万物终结意境的寂灭剑意,如同无形的细针,瞬间透入!
那弟子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神采骤然熄灭,连一声闷哼都未能发出,便软软倒地,气息全无。其体内生机与神魂,已在刹那间被那丝恐怖的剑意彻底湮灭。
凌云迅速将其尸体拖入石堆后,并指如风,在周围岩壁上划出几道深可见骨的爪痕,伪造出被强大妖兽袭击的假象。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悄无声息。
当凌云回到队伍中时,气氛有些凝滞。铁岩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看到凌云那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凛冽杀意的侧脸,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是用力拍了拍凌云的肩膀。玄枢眼中震撼未消,他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一闪而逝的、令人灵魂战栗的冰冷死寂。
苏瑶轻轻握住凌云的手,感受到他指尖微凉,低声道:“没事吧?”
凌云摇了摇头,收回手指,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了一片尘埃:“无妨。追兵暂时被引开,我们快走。”
经此一遭,小队行进更为谨慎。在凌云的带领下,他们如同雾中的游鱼,一次次险之又险地避开搜捕网。终于,在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被浓雾吞噬前,凌云感应到一处地下水流的气息,循迹拨开层层藤蔓,发现了一个狭窄却深邃的地下岩缝入口。
“这里暂时安全。”凌云率先进入探查后,示意众人跟上。
岩缝内阴暗潮湿,但有地下河流通风,并无憋闷之感,空间也比之前那个石缝大上不少。
铁岩小心翼翼地将石锋放下,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对凌云咧嘴笑道:“凌师弟,你这找路的本事,比俺老家山里的老猎户还厉害!下次俺回老家挖山薯,一定叫上你!”
凌云正仔细检查着洞口,并帮助玄枢布下新的隐匿阵法,闻言头也没回,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苏瑶忍不住莞尔,随即又忧心地看向气息依旧微弱的石锋。暂时的安全并未解除危机,队长的伤势、所剩无几的补给,以及墨渊那绝不会停止的搜捕,都如同悬顶之剑,预示着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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