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默的指尖刚触到冰棱的刹那，整座冰晶宫殿突然剧烈震颤。头顶的冰棱如雨坠落，却在距她眉心三寸处化作细碎的光尘，像被无形的屏障稳稳托住。她猛地回头，看见水王子站在殿门阴影里，墨蓝色的长发随气流翻涌，眼瞳里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惊涛骇浪。
“谁准你碰‘溯洄之镜’？”他的声音裹着冰碴，却奇异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王默踉跄后退，后腰撞上冰台，台上的琉璃盏应声碎裂。那些碎片在落地的瞬间突然亮起，拼出流动的画面——她看见年幼的自己蹲在花店门口，用冻红的小手接住飘落的樱花；看见水王子第一次在人类世界现身时，指尖滴落的水珠在她掌心凝成永不融化的冰晶；还看见一片混沌的雾气里，有个模糊的身影正将一枚发光的鳞片按进她的胸口。
“这些……是什么？”她捂住发烫的胸口，鳞片的位置传来尖锐的刺痛，“为什么我对这些画面一点印象都没有？”
水王子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转身走向殿中央那面悬浮的水镜。镜面本该映出人影的地方，此刻却蒙着厚厚的白雾，隐约能看见雾中有无数光点沉浮，像被困住的星子。“溯洄之镜能映照所有被遗忘的记忆，”他的背影绷得笔直，“但对你来说，有些记忆不该被唤醒。”
“是你封印了我的记忆？”王默的声音陡然拔高，胸腔里的刺痛顺着血管蔓延到四肢百骸，“就像当初你抹去我对叶罗丽战士的记忆一样？”
冰屑从穹顶簌簌落下，水王子猛地转身，眼尾泛起极淡的红：“那是为了保护你！”他的声音陡然拔高，殿内的水流突然失控，化作数道水鞭狠狠抽在冰柱上，“你以为曼多拉的诅咒是儿戏吗？你以为你胸口的‘心蕊’为什么能抵御黑暗魔法？那是用我最珍贵的记忆换来的屏障！”
王默怔住的瞬间，水镜里的白雾突然剧烈旋转，一道刺目的金光冲破雾层。她看见画面里的自己躺在水晶床上，胸口插着半截断裂的冰锥，而水王子正跪在床边，将自己的仙力源源不断渡给她，他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花白。
“那是……禁忌之地的决战？”王默的声音发颤，“我明明记得我们一起回来了，你说我只是受了轻伤……”
“你差点魂飞魄散。”水王子的声音低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为了救你，我动用了深海的禁术，用我们共同的记忆当祭品，换回你的性命。但禁术有反噬，那些被献祭的记忆会化作‘噬心雾’，一旦被唤醒，就会吞噬你的元神。”
他抬手抚上她的脸颊，指尖冰凉的触感让王默打了个寒颤。她突然注意到，他耳后那枚象征水之力量的印记，颜色比上次见面时淡了许多。
就在这时，宫殿外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水王子脸色骤变，拉着王默冲向殿门。透过冰晶折射的光线，他们看见禁忌之地的黑雾正沿着深海结界的裂缝疯狂涌入，而曼多拉的身影在黑雾中若隐若现，她手中的法杖正对准冰殿的方向。
“姐姐！你敢擅闯深海领域！”水王子周身涌起巨浪，却在触到黑雾的瞬间诡异地消融了。
曼多拉的笑声像无数毒蛇在嘶鸣：“好弟弟，你以为用禁术瞒住所有人，就能护她一辈子吗？今天我不仅要毁了叶罗丽仙境，还要让她亲眼看看，你为了救她，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
王默突然感到胸口的鳞片开始发烫，那些被封印的记忆碎片像潮水般涌入脑海——水王子为她挡下致命一击时染血的侧脸，他在禁术阵中痛苦蜷缩的背影，还有他抹去她记忆时，转身瞬间滑落的一滴泪。
“不……”她捂住头蹲下身，剧烈的疼痛让视线开始模糊，“这些都是真的？那我们现在……”
水王子将她护在身后，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决绝：“别怕，我不会让她伤害你。”但王默看见，他紧握水刃的手，正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黑雾已经漫到殿门口，曼多拉的法杖凝聚起黑暗能量：“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仙力耗损过半，连深海的水流都快控制不住了。你觉得你还能护她多久？”她突然指向王默，“小姑娘，想知道你们被献祭的记忆里，最珍贵的那一段是什么吗？”
王默的瞳孔骤然收缩，胸口的“心蕊”发出耀眼的光芒，与水镜里的金光遥相呼应。她看见最后一片记忆碎片里，水王子在月下对她轻声说：“等这场战争结束，我带你去看深海的荧光珊瑚，那里的花开时，会映出相爱的人的模样……”
“不——！”王默的尖叫卡在喉咙里，她感到元神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水王子猛地回头，看见她嘴角溢出的鲜血正滴落在冰面上，绽开一朵朵凄厉的红梅。
“王默！”他想冲过去，却被曼多拉的黑雾缠住。
曼多拉的笑容越发狰狞：“噬心雾开始发作了，现在只要我再加一把力……”
就在这时，王默突然抬起头，眼瞳里闪过一丝奇异的金光。她胸口的鳞片脱离衣襟，化作一道水蓝色的屏障将她与水王子护在中间。黑雾撞在屏障上，发出刺耳的滋滋声。
“这是……”水王子震惊地看着她，“你的仙力怎么会……”
王默的视线穿过黑雾，落在曼多拉身上，声音平静得可怕：“你说的对，有些记忆确实该被唤醒。比如，我不仅是人类世界的王默，还是……”
她的话没能说完，因为整座冰晶宫殿突然被一道从天而降的光柱笼罩。水王子在刺眼的光芒中看见王默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而她胸口那枚鳞片，正化作无数光点融入他的体内。
“王默！”他撕心裂肺地呼喊，却发现自己被光柱牢牢困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轮廓越来越淡。
最后一刻，王默的声音穿透光芒传来，轻得像一声叹息：“水王子，这次换我来……”
光柱骤然熄灭时，王默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水王子僵在原地，掌心只剩下一片冰凉的水渍。而曼多拉的惊呼声突然响起，他抬头看见，原本涌向冰殿的黑雾正在迅速退散，而在深海结界的裂缝处，隐约浮现出一朵巨大的、散发着金光的莲花。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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