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同福客栈突然安静下来。
剩下的一两桌客人伸头探脑,想走又舍不得没吃完的菜,都凑到大堂门口张望。
连李大嘴也擦着手从后厨钻了出来。咋的?都想去啊?佟湘玉挤出慈祥的笑容,和颜悦色地问道。白展堂、吕秀才和李大嘴点头如捣蒜。
鱼翅燕窝这种稀罕物,凭他们的工钱这辈子可能就吃这一回。做梦都想去?佟湘玉强压着火气又问。嗯嗯嗯!几人还没听出她话里的不对劲,李大嘴的脑袋点得尤其欢实。那就——做你们的梦去吧!愣着干啥?还不干活去!前半句还和风细雨,后半句突然变成河东狮吼。
众人顿时垮着脸,悻悻地散开干活去了。
旁边看完全程的林末轻笑摇头,这帮人到现在还不了解佟湘玉的脾气么。
看着伙计们纷纷离去,佟湘玉独自坐在长桌前生闷气。
她双手托腮,眼珠不停地转着,心里暗暗叹气:
哎,小贝什么时候才能像邱小东那样出息啊。
佟湘玉就这样坐着,一直到了将近中午时分。
莫小贝突然鬼鬼祟祟地从外面跑了回来,脸上沾满泥巴,手里还藏着什么东西背在身后。
刚踏进客栈大门,就看见嫂子坐在长桌旁发呆,还有不远处正在喝酒吃花生米的林末。
莫小贝连忙用眼神向林末求救,希望他不要揭发自己。
林末会意地笑了笑,装作没看见似的,继续喝着酒望向窗外。
虽然佟湘玉在想心事,但这么大个人跑进来还是看得见的。
见莫小贝这副模样,又看看时间,知道她肯定又逃课了。
想到邱小东的优秀,佟湘玉顿时火冒三丈,猛地一拍桌子吼道:
站住!手里拿的什么?
这一嗓子吓得莫小贝魂飞魄散。
她委屈巴巴地看着嫂子,把手藏在身后支支吾吾。
可她那点小把戏哪里骗得过佟湘玉。
佟湘玉几步上前,一把拽出莫小贝藏在身后的泥人:哪来的泥人?
我自己捏的,这是岳飞。莫小贝缩着脖子狡辩。
一旁的林末差点 喷出来。
果然,佟湘玉没那么好糊弄,揪着莫小贝就是一通训斥。
别人家孩子那么优秀,自家孩子却只顾着玩泥人,让她气不打一处来。
晚上,客栈众人聚在长桌旁看着莫小贝抄书。
白天被训后才知道,原来邱员外请私塾先生吃鱼翅,所以放假一天。
但佟湘玉可不会纵容她,硬是让莫小贝饿着肚子抄了一下午《论语》,看得大家都心疼。掌柜的,让她先吃点东西吧,别把胃饿坏了。伤势好转的郭芙蓉帮着求情。
莫小贝立刻可怜兮兮地望向嫂子。
佟湘玉眼睛一瞪,郭芙蓉马上缩了缩脖子。行啊,你替她抄书就让她吃饭,三百遍《论语》,抄去吧。
听到这话,郭芙蓉立即改口:我觉得饿一顿也挺好的,长长记性。
“孩子不教不行,否则永远不懂事。”
林末没有开口劝。
适当给点教训也好,只要别太过分。
他还在想着怎么说服莫小凡学武的事,这孩子的天赋是顶尖的,可江湖险恶……
又过了半个时辰,李太嘴做好晚饭,众人正准备吃饭,邢育森叼着根竹签走了进来,瞥了眼桌上的菜,满脸嫌弃:“哟,吃着呢?真佩服你们!”
“佩服啥?”
白展堂刚坐下,一头雾水。这种菜也能下咽?”
邢育森拉开凳子坐在林末旁边,咂了咂嘴,“知道鱼翅什么味儿吗?”
李大嘴一听就恼了:“不爱吃滚!有本事一辈子别碰我的菜!”
“哎,手艺没毛病,就是原料……”
邢育森赶紧找补,眯着眼回味,“听说跟粉丝差不多?”
吕秀才不甘示弱:“那您继续啃您的鱼翅,我们吃我们的粉丝。”
“得,那各位慢用!”
邢育森乐呵呵起身走了。
林末无奈摇头——这师叔纯属来显摆的。
佟湘玉越想越气,筷子一摔:“不吃了!”
众人僵住,伸出的手悬在半空。
莫小贝抄完书凑过来,眼巴巴盯着饭菜:“嫂子,我抄完了!”
佟湘玉见她这副模样,火气更旺:“再抄三百遍!抄不完别想吃!”
莫小贝眼眶瞬间红了。
林末皱眉开口:“佟掌柜,饿坏了她明天怎么上学?三百遍抄到天亮也完不成,先生又得罚她。”
白展堂等人纷纷点头。
(“孩子不管教,将来怎么成器?就该让她记住教训。”
面对林墓的恳求,佟湘玉扫视了一圈众人,冷冷地扔下一句:“下去!”
随后用戴着金镯的手一把夺过面前的东西。我替她抄!”
郭芙蓉突然站出来。小郭?!”
佟湘玉声音陡然拔高,显然没料到她会顶撞自己。
郭芙蓉满不在乎地撇了撇嘴:“也不知道抽什么风,不就是鱼翅吗?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至于眼红成这样?”
她出身名门,自幼被父亲严加管教,看到佟湘玉这般对待莫小贝,不禁想起了自己的过去,话里话外都带着怨气。我眼红?!我眼红?!”
佟湘玉嗓门又高了几分,刚要发作,却在众人注视下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改口道,“眼红的是邱小冬!小小年纪就有那么大成就,你呢?”
此话一出,屋内顿时安静。
莫小贝委屈地扁着嘴,心里不服,却不敢吭声。
林墓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佟掌柜,恕我直言,这样只会让孩子逆反。
对小孩,该引导教育,而不是靠罚抄发泄情绪。
再说了,孩子还没吃饭,饿坏了你不心疼?”
他说着拿了个馒头,又端了盘鸡肉递给莫小贝。
莫小贝怯生生地看了看嫂子,最终还是狼吞虎咽起来。
见林墓这么做,佟湘玉虽有些恼火,却不好发作,只是闷声道:“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让她一直混日子吧?大户人家的孩子个个有出息,咱们这小门小户……”
说到最后,她颓然坐下,看着莫小贝的吃相,眼神愈发苦涩。小贝怎么了?想学就学呗!别说围棋,什么不能学?”
白展堂帮着说话,可提到围棋时,声音立刻弱了下来,“……谁会下那玩意儿啊?”
说完,他转头看向林墓。
林墓连忙摇头:“我对围棋一窍不通,顶多会个五子棋。”
白展堂又把希望寄托在吕秀才身上。
吕秀才被众人盯着,头皮发麻,硬着头皮道:“我倒是会一点,入门没问题……”
其实他荒废多年,只懂基本规则。那就拜托你了!”
佟湘玉顿时眉开眼笑。
吕秀才起身走到柜台,掏出一副棋盘和两盒棋子。
林墓见状脸色一黑——“原来早有准备?”
白展堂也诧异:“你啥时候买的?”
今天明明没见佟湘玉出门啊。现在不如别人没关系,咱们后来追上!快去!”
湖玉轻声催促着莫小贝,让她赶紧去找秀才学棋。可我饭还没吃完呢!”
见嫂子脸色由阴转晴,莫小贝心里松了口气,可这饭才吃一半怎么就急着赶人?
“边学边吃,这叫笨鸟先飞,好好飞去吧!”
面对湖玉的坚持,莫小贝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吕秀才去了书房。
楼下大堂,佟湘玉和白展堂对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
林末干脆出门溜达去了——真赢了围棋国手?
次日临近午时,邱小东兴冲冲跑进客栈,身后跟着燕小六和乐家三公子。
几人围坐在窗边,远远瞧见白展堂在柜台算账。
果然,他抬头瞥了一眼,又继续埋头记账。
佟湘玉撇嘴嘀咕:“人家家财万贯,咱就是个开客栈的……这些孩子倒是一个比一个厉害。”
郝掌柜突然登门,非要请大家去飞龙谷尝猴脑庆祝。
话没说完,一群人已呼啦啦往外跑。菜还没上呢!”
“打包带走!别浪费!”
佟湘玉左拦右挡,愣是一个都没拦住。你们也去啊!”
她冲林末和小郭喊,“昨天那鱼翅你们不是吃得挺香?”
“猴脑吃多了上火,我不去!”
佟湘玉咬牙切齿。
这两天天天有人来宣扬消息,自家生意全耽搁了。师姐,我们吃不惯,你们去吧。”
小郭摇头婉拒。
林末耸耸肩:“酒还是比武有意思,我们走!”
说罢带着人扬长而去。
【望着这场景,林末无言以对——师傅如今活像个传声筒。
不过以他身份,倒也值得那些大户人家巴结。不就是玩乐器吗?有什么了不起!”
佟湘玉跺脚恨声道,脸色阴晴不定。你会乐器?”
白展堂边擦桌子边搭话。我不会,你会?”
白展堂:“……”
后院厢房里,吕秀才正耐心教莫小贝下棋,一步步讲解规则。
可莫小贝哪坐得住?尤其是对这种费脑子的玩意儿。这颗子放这儿就是死棋……”
“死了!”
“放这儿又能活。”
“活了!”
“要是放这儿呢?喂!听没听见?”
吕秀才敲了敲棋盘。
莫小贝猛然回神:“呃……半死不活?”
“你到底学不学?!”
秀才气得直拍额
吕秀才此刻脑袋隐隐作痛。
教导这样的学生,简直是在挑战自己的耐心极限。
他终于理解了为何莫小贝的前任先生总是频繁登门拜访。
遇到这般顽劣的学生,就算日日上门也不为过。你觉得呢?莫小贝捏着棋子,一脸生无可恋。
吕秀才瞧她这副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就在这时,佟湘玉满面笑容地从门外走了进来,身旁跟着一脸不情愿的白展堂。
两人手中各持一支竹箫,后面还跟着林末。小贝——佟湘玉将手中的竹箫递过去,莫小贝却一脸茫然。这是做什么?难道还要让我学 ?我已经在学围棋了,哪有这么多精力!
看着佟湘玉的笑容,莫小贝反应过来后,差点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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