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撕裂声如同惊雷，在朱雀长街死寂的上空炸响，余音久久不散。
破碎的明黄锦缎如同被斩断的毒蛇，无力地委顿在镇国公府门前的青石板上。干涸的污血碎屑在正午的阳光下，折射出刺目而狰狞的光泽。空气仿佛被这惊世骇俗的一幕彻底冻结，连风都停滞了呼吸。
厉绝托着空无一物的右手，僵立在原地。暗红的血衣紧裹着他瘦削的身躯，那张毫无表情的恶鬼面具，此刻在阳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如同凝固的深渊。面具之下，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如同冰面裂痕般的凝固。他看着地上那两片被随意丢弃的废帛，又缓缓抬起目光，落在吴瑾那张平静无波、却仿佛淬炼着万载寒冰的脸上。
撕了。 她竟然…当众…将圣旨…撕了！
这已不是抗旨，这是将帝王的颜面、将皇权的威严、将九重宫阙的根基，狠狠踩在脚下，碾入尘埃！是赤裸裸的叛逆！是足以诛灭九族的滔天大罪！
厉绝身后的八名血衣卫，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硬在原地。面具下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以及一丝面对未知恐怖的本能恐惧。他们手中的骨刃，在死寂中发出细微的、如同牙齿打颤般的碰撞声。
远处，那些躲在暗处窥探的各路眼线，更是如同被扼住了喉咙，连呼吸都忘了。无数道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钉在镇国公府门前，钉在那两片破碎的锦缎上，钉在吴瑾那玄衣如墨、傲然挺立的身影上！
疯了！ 吴家疯了！ 这吴家二小姐…是个疯子！
吴镇山高大的身躯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铁塔，矗立在女儿身侧。他虎目含煞，并未因吴瑾这惊世之举有丝毫动容，反而上前半步，雄浑的宗师气血如同无形的壁垒，将吴瑾牢牢护在身后，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钢针，狠狠刺向厉绝：“圣旨已宣，厉指挥使…还有事？”
每一个字，都带着金铁交鸣的质感，蕴含着毫不掩饰的逐客之意，更带着一种“有胆你就动手”的凛冽杀机！
厉绝的目光，缓缓从地上的废帛，移到吴镇山脸上，再移到吴瑾那冰冷平静的容颜，最后…越过他们，投向府邸深处，那藤架掩映下的观麟阁方向。
方才那股覆盖全身、带着温暖探视与无情同化意味的灰白光晕，虽然在他硬抗下并未造成实质伤害，但那如同被剥光审视、秘密被窥探的感觉，以及怀中罗盘残骸和污血圣旨中秩序之力被消融时发出的无声哀鸣，如同跗骨之蛆，深深烙印在他的感知深处。
那观麟阁深处盘踞的存在… 还有这个能引动那种力量、当众撕碎圣旨的女人… 危险！ 极致的危险！
厉绝面具下的喉结，极其轻微地滚动了一下。他没有任何言语，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极其缓慢地、如同生锈的机械般，收回了那只托过圣旨、此刻空悬的右手。
然后，他后退了一步。 再一步。 动作僵硬而沉默，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决绝。
他身后的八名血衣卫，如同接收到无声的命令，没有丝毫犹豫，整齐划一地、沉默地向后撤步，动作迅捷而冰冷，迅速在厉绝身后形成护卫阵型。
厉绝最后深深地、如同要将这座府邸刻入灵魂般，看了一眼镇国公府深处观麟阁的方向，那目光穿过庭院，仿佛与藤架下那道沉睡的身影隔空对视了一瞬。
随即，他猛地转身！ 暗红的血衣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刺目的弧线。 没有一句狠话。 没有一丝停留。 厉绝带着八名血衣卫，如同九道融入阴影的血色幽灵，沿着来时的朱雀长街，沉默而迅速地…退去！脚步声消失在街角，只留下满地死寂和那两片刺目的破碎锦缎。
退得如此干脆！如此…诡异！
远处暗中窥探的无数道目光，充满了愕然与不解。血衣卫…厉绝…那个如同阎罗般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竟然…退了？在圣旨被当众撕毁、皇权被如此践踏之后…退了？！
唯有镇国公府门前，吴镇山和吴瑾父女，眼神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更加凝重。他们知道，这不是结束。这是暴风雨前，更令人窒息的死寂！厉绝的退走，不是因为畏惧，而是因为…他感受到了无法抗衡的威胁！他在等！等一个更合适的时机！或者…等一个更强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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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麟阁。
藤架下，吴璇在吴玥的搀扶下，软软地靠在石桌旁。她脸色惨白如纸，气息微弱，眉心那道痕的光芒已黯淡到极致，如同风中残烛。方才强行将“混沌共鸣场”扩张至前庭，同时覆盖九名血衣卫，尤其是硬抗厉绝那被秩序改造过的灵魂所带来的反噬，几乎将她刚刚稳固的本源再次抽空！
“璇儿！撑住！”吴玥的声音带着哭腔，将一枚温养神魂的灵丹迅速喂入妹妹口中，同时源源不断地输送着自身温和的木系灵力。
吴瑾和吴镇山已迅速返回。吴瑾看着妹妹虚弱的模样，眼中冰冷的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她立刻盘膝坐在吴璇身后，双掌抵住其背心，精纯而浑厚的灵力毫无保留地涌入吴璇体内！
“怎么样？”吴镇山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焦灼。
吴璇艰难地睁开眼，清冷的眸子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却依旧带着一种洞穿虚妄的执着。她急促地喘息着，声音细若游丝：“他们…退了…但…那个厉绝…灵魂的‘伤痕’…很深…很冷…像…被秩序…撕碎…又强行…缝合…他…是兵器…纯粹的…杀戮兵器…”
她顿了顿，眉心那道黯淡的道痕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仿佛回光返照般，捕捉到了最后一丝残留的感知：“还有…皇宫…深处…有东西…醒了…很强…很冷…像…一个…巨大的…冰冷…天秤…”
“天秤？！”吴瑾和吴镇山同时一震！瞬间联想到吴璇之前窥探秩序印记时得到的信息——“启动‘天秤’预案”！
“在…哪？”吴瑾立刻追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吴璇痛苦地蹙紧眉头，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努力集中：“…皇城…西北…地下…很深…很深…被…龙气…和…更冷的秩序…锁着…它…在…震动…试图…‘听’…”
她的话断断续续，耗尽了她最后一丝力气。话音未落，她身体一软，彻底昏厥过去，倒在吴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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