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的后背紧贴着冰冷的金属墙壁，墙壁内部传来细微的震动，那是空间站循环系统运转带来的脉搏。他闭上眼睛，神识如同无形的触须，沿着管道和廊桥向四周蔓延。不需要复杂的传感器，他那独特的混沌灵根对能量流动和生命气息有着最直接的感知。
“他们来了。”凌的声音很轻，打破了仓库据点里压抑的寂静，“三个标准战术小队，封锁了上层通道A-7和b-3。还有两个狙击手在对面悬廊就位。”
瑞娜蹲在房间中央，她的机械义眼闪烁着微光，正在快速检查着几个不起眼的金属圆盘。“比预想的快了百分之十二。”她语气平静，听不出丝毫紧张，最后一个圆盘被她用手指轻轻一按，发出几乎不可闻的“咔哒”声。“干扰装置准备好了。垃圾运输通道的权限，我也用索菲亚·陈提供的那个后门密钥强行打开了，窗口期只有九十秒。”
凌点了点头。时间紧迫，但没有超出他们预案的冗余范围。他看了一眼手中那枚来自荒原遗迹的乳白色光球，它此刻安静无比，内部的光晕缓慢流转，仿佛在沉睡。将这神秘之物小心地贴身收好，他低声道：“按计划，走。”
瑞娜没有废话，将两个干扰装置抛给凌，自己拿起剩下的。两人同时将装置拍在管道的金属管壁上。装置边缘亮起一圈微弱的蓝光，随即隐没。
几乎是同时，管道厚重的合金管壁外传来短促的指令声和能量武器蓄能的嗡鸣。
“就是现在！”瑞娜低喝一声。
凌和她同时向仓库后方冲去。那里看似是一面完整的墙，但瑞娜早已在昨天夜里，用高频切割器悄无声息地卸掉了一块伪装板，露出了后面空间站维护层错综复杂的管线和一条狭窄的检修通道。
就在他们身影没入通道的瞬间，仓库大门被狂暴的能量熔穿，轰然倒塌。全副武装的安全部队士兵鱼贯而入，枪口上的战术手电射出刺目的光柱，交叉扫过空荡荡的仓库。
“报告指挥中心，目标据点已突入……未发现目标！”小队指挥官按住耳麦，声音带着一丝困惑和恼怒。仓库里除了些废弃的货箱，什么都没有。
突然，仓库角落爆开一团刺眼的白色闪光，伴随着高频噪音，瞬间吞没了所有光源和声音。紧接着，另一处，第三处……瑞娜布置的干扰装置接连被触发。强光、噪音以及释放出的特定频谱能量乱流，让冲进来的士兵瞬间失去了视觉和听觉，战术头盔里的显示界面也雪花一片，通讯频道里只剩下滋滋的电流杂音。
“是干扰！稳住阵型！”指挥官在混乱中大吼，但他的声音被噪音完全掩盖。
下层检修通道里，凌和瑞娜一前一后，在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空间里快速穿行。脚下是粗大的各类管道，表面温热，散发着机油和金属本身的气味。头顶不时滴下冷凝水，落在颈窝里，一片冰凉。
他们能听到头顶传来的隐约骚动和爆炸声——那是干扰装置成功扰敌的信号。
“第一个节点左转。”瑞娜在前方引路，她的声音在管道中显得有些沉闷。她对空间站结构图的记忆精准无比。
凌紧随其后，他的神识始终保持着外放，像一张无形的网，捕捉着周围环境的细微变化。他感觉到上方追兵的能量签名在混乱中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但也感知到更远处，有新的、更有序的能量源正在快速移动，试图包抄。
“他们在调动更多的人，试图封堵所有可能的下层出口。”凌提醒道。
“预料之中。”瑞娜在一个岔路口停下，快速辨认方向，“所以我们不走常规出口。垃圾运输系统，是他们防御最薄弱，也最不愿意靠近的地方。”
他们钻进一条更陡峭的向下管道，依靠管道内壁凸起的结构减速下滑。几分钟后，他们落在了一个相对宽敞的平台。这里空气沉闷，带着一股有机物发酵后酸馊的味道。一条传送带在他们面前无声地运转，上面堆满了压缩后的生活废料块，正缓缓流向黑暗的深处。这里就是空间站下层垃圾处理中心的一个中转站。
“就是这里，跟上传送带速度，跳！”瑞娜计算着节奏，纵身一跃，稳稳落在一块用废弃织物压缩成的巨大方块上。凌紧随其后，落在她旁边。
传送带载着他们，向着未知的、更深的黑暗前行。周围只有机器运转的低沉轰鸣和垃圾块相互摩擦的窸窣声。
“这个通道通向哪里？”凌问道，环顾着四周飞速掠过的、由废弃物构成的墙壁。
“空间站外缘的一个废弃排放口，很久没用了。索菲亚的情报显示，那里的监控和自动防御系统年久失修，有很大概率没有被纳入这次的封锁网络。”瑞娜解释道，她的义眼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的红光，持续扫描着前方。“我们需要在传送带尽头，被抛入粉碎机之前跳车。”
凌沉默地点点头。他感觉到贴身的乳白色光球似乎轻微震动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这东西，对这里的环境有反应？
传送带的速度开始加快，前方的黑暗中传来更加巨大的机械轰鸣声，空气中也弥漫开一股金属摩擦产生的焦糊味。
“准备！”瑞娜压低身体，目光锁定前方隐约可见的、巨大的旋转齿轮轮廓——那是垃圾粉碎机的入口。
就在传送带即将把他们送入那死亡齿轮的前一刻，瑞娜猛地喊道：“跳！”
两人同时向侧面扑出，重重摔在传送带旁边一个狭窄的金属维护走道上。惯性让他们翻滚了几圈才停下。
身后，他们刚才搭乘的垃圾方块被传送带无情地送入粉碎机，瞬间被绞成碎片，发出令人牙酸的撕裂声。
凌撑起身子，感觉肋骨被撞得生疼。他看向瑞娜，她也已经爬起来，正在检查手臂上一处被金属边缘划破的伤口，渗出的不是鲜红，而是带着些许荧光的蓝色液体——那是她体内维持生命的特殊合成血液。
“我们成功了吗？”凌喘着气问。暂时甩掉了追兵，来到了这个地图上可能都未标注的区域。
瑞娜没有立刻回答，她走到维护走道的边缘，向下望去。下面是一片深邃的黑暗，只有零星几点故障指示灯在顽强地闪烁，勾勒出巨大、废弃的机械轮廓。这里仿佛是空间站被遗忘的脏腑深处。
“暂时。”她终于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废弃大厅里产生微弱的回音，“我们脱离了他们的即时追踪范围。但空间站就那么大，他们进行全域扫描只是时间问题。”
她转过身，看向凌，机械义眼的光芒在黑暗中格外清晰：“而且，李维教授最后信号消失的区域，就在这下层结构的更深处。我们躲藏的地方，可能恰恰离我们想找的答案很近。”
凌也望向那片吞噬光线的黑暗深处，神识感知中，那里并非空无一物，反而潜藏着一些难以名状、沉睡般的能量波动。是敌是友？是机遇还是更大的陷阱？
他握紧了拳。安全部队的追捕只是眼前的麻烦，艾莉丝还困在数据深渊，李维教授下落不明，还有那三份亟待解读的上古数据……所有的线索，似乎都指向了这片被遗忘的黑暗。
他们的逃脱，或许只是从一个较小的牢笼，跳进了一个更巨大、更未知的牢笼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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