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品烟客
采购完必要的物资，桑青葛和沈砺不敢在集市多做停留，迅速返回湖畔角落的停车处。那神秘老者与兀良哈少主带来的无形压力，以及关于黑衣人的最新消息，都让两人心中警铃大作。
“情况不对，我们必须立刻离开灰雁湖。”桑青葛语气急促，一边帮着阿椋和石猛将新购的物资搬上马车，一边低声道，“那些黑衣人的活动范围比我们想象的更广，而且目标明确，就是在搜集与古老力量相关的物品。兀良哈部少主的出现也绝非偶然，我怀疑……我们可能已经被盯上了。”
沈砺默默点头，他也有同样的感觉。那种被无形之手扼住喉咙的窒息感，比直面刀剑更令人不安。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驾车离开时，之前那个从灰色毡帐出来、佝偻着背抽烟袋的老者，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不远处，依旧吧嗒着烟袋，浑浊的眼睛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仿佛只是出来透气。但当沈砺的目光扫过去时，老者却似有所觉，微微偏过头，冲他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笑容。
这笑容让沈砺背脊一阵发寒。
“快走！”桑青葛不再犹豫，一抖缰绳，“老黑”篷车碾过泥泞的地面，向着聚居地外驶去。
此时已近黄昏，湖面上笼罩起一层薄薄的暮霭，远处的山峦轮廓变得模糊。聚居地里的喧嚣渐渐被甩在身后，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却如影随形。
为了避开可能的追踪，桑青葛没有选择来时的路，而是驾车沿着湖岸，向着东北方向一片生长着茂密芦苇的滩涂地带行去，打算借助芦苇荡的遮掩绕行一段。
篷车在及腰深的芦苇丛中艰难穿行，车轮时常陷入松软的泥沼，速度慢了下来。四周只剩下风吹芦苇的沙沙声，以及湖水轻轻拍岸的哗哗声，显得格外寂静。
“桑伯，好像……太安静了。”沈砺坐在车辕上，凝神倾听着周围的动静，“影眸”的能力让他对环境的异常有着超乎常人的敏感。
桑青葛也放缓了车速，花白的眉毛紧锁，警惕地扫视着四周随风摇曳的、如同无数鬼影般的芦苇丛。
突然，异变陡生！
“咻！咻！咻！”
数点寒星毫无征兆地从左侧密不透风的芦苇丛中激射而出！不是箭矢，而是数枚泛着幽蓝光泽、细如牛毛的飞针！速度快得惊人，且悄无声息，直取驾车的桑青葛和沈砺周身大穴！
偷袭者选择了最佳时机和地点，利用芦苇遮蔽和风声掩盖，发动了致命一击！“小心暗器！”桑青葛厉喝一声，反应快如闪电，猛地一拉缰绳，同时身体向后仰倒，间不容发地避开了射向面门的几枚毒针。但他年纪毕竟大了，动作稍缓，一枚毒针擦着他的肩头掠过，带起一缕血丝，衣衫瞬间被灼出一个焦黑的小洞，传来一股刺鼻的腥味。
沈砺在桑青葛出声警示的瞬间也已做出反应，“影眸”捕捉到了那细微的破空声。他身体猛地向右侧一滑，铁剑在身前舞出一片光幕！
“叮叮叮！”
几声细微的脆响，几枚毒针被剑身格挡开，但毒针数量太多，速度太快，依旧有一枚穿透了剑幕的缝隙，射入了他的右臂！
一股尖锐的刺痛传来，紧接着便是迅速的麻痹感，右臂瞬间变得沉重无力，铁剑几乎脱手！那毒素极为猛烈，远非之前马贼兵器上的普通毒药可比！
“有埋伏！护住马车！”桑青葛不顾肩头火辣辣的疼痛，翻身下车，双掌齐出，雄浑的掌风将前方一片芦苇拦腰斩断，露出了藏身其中的三道黑影！
那三人同样身着黑衣，但与之前遭遇的刺客风格略有不同，他们身形更为飘忽，如同没有重量的鬼魅，手中持着奇形怪状的短刃，眼神冰冷麻木，不带一丝情感。
与此同时，右侧和后方的芦苇丛中也分别窜出了数道黑影，瞬间完成了合围！人数竟有十人之多！
“是专业的杀手组织！小心他们的毒和合击之术！”桑青葛声音凝重，他认出了这些人的路数，与中原某些隐秘的杀手组织极为相似，没想到其触角也伸到了关外。
阿椋和石猛也持械跳下马车，与沈砺背靠背结成防御阵势。赵大山在车内怒吼，却因腿伤无法参战。
战斗瞬间爆发！
这些黑衣杀手配合极为默契，三人一组，进退有度，招式狠辣刁钻，专攻下三路和关节要害，手中的短刃和不时射出的毒针令人防不胜防。更麻烦的是，他们似乎对沈砺等人的武功路数有所了解，进攻极有针对性。
桑青葛独斗两组六人，掌风呼啸，刚猛无俦，逼得对方无法近身，但他肩头中针处传来的麻痹感正在缓慢蔓延，影响了他的发挥。
沈砺右臂中毒，几乎无法用力，只能单手持剑，左手偶尔辅以掌法，战力大减，在另外两名杀手的围攻下左支右绌，险象环生，全靠“影眸”预判和灵活步法周旋。
石猛和阿椋更是吃力，石猛旧伤未愈，阿椋武功低微，两人合力也只能勉强挡住一名杀手，形势岌岌可危。
沈砺心中焦急，试图再次引动“薪火”之力，但右臂的剧毒仿佛一道枷锁，不仅阻碍了内力的运转，甚至隐隐有侵蚀心脉的迹象，让他根本无法集中精神。强行催谷的后果，可能就是毒气攻心！
难道要死在这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青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战场边缘的一根芦苇梢上，轻若无物！正是那神秘的青衫客！
他依旧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容，但这一次，他没有袖手旁观。
只见他并指如剑，隔空对着围攻沈砺的一名杀手轻轻一点！
“嗤！”
一道无形剑气破空而出，精准地没入那名杀手后心！那杀手身体猛地一僵，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眼中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软软倒地，气息全无。
紧接着，青衫客身形一晃，如同瞬移般出现在另一名杀手身侧，衣袖轻轻一拂，那名杀手如同被高速奔跑的野牛撞中，口喷鲜血倒飞出去，撞倒一片芦苇，再无声息。
举手投足间，便解了沈砺之围！
他并未停留，身形再闪，又出现在围攻桑青葛的战团外围，依旧是隔空指力点出，或是衣袖轻拂，每一次出手，必有一名黑衣杀手或死或重伤倒地！他的动作飘逸潇洒，不带丝毫烟火气，却蕴含着雷霆万钧之力，仿佛闲庭信步间，便已决定了战局的走向。
剩余的黑衣杀手见状，无不骇然失色！他们训练有素，悍不畏死，但面对这种完全无法理解、无法抗衡的力量，恐惧终于压倒了纪律。
“撤！”领头之人发出一声短促的呼哨，剩余五六名杀手毫不犹豫，转身便欲遁入茂密的芦苇荡中。
“留下吧。”青衫客淡淡开口，这是众人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清冷如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双手在胸前结了一个奇异的手印，周身气息陡然一变，一股无形的力场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那些正在逃窜的杀手，仿佛撞在了一堵无形的墙壁上，身形骤然停滞，脸上露出极度痛苦的神色，随即七窍流血，纷纷扑倒在地，抽搐几下便不再动弹。
转眼之间，十余名精锐杀手，全军覆没！
湖畔芦苇荡中，再次恢复了寂静，只剩下风吹过的声音，以及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
青衫客飘然落地，站在沈砺面前，斗笠下的目光似乎落在了他中毒的右臂上。
“多谢……前辈再次援手。”沈砺忍着剧痛和麻痹，艰难地拱手道谢。桑青葛、阿椋等人也聚拢过来，看着青衫客的眼神充满了感激与深深的忌惮。
青衫客没有回应他们的道谢，只是伸出两根手指，快如闪电般在沈砺右臂几处穴道点下，封住毒素上行。随即，他取出一个洁白的小玉瓶，倒出一粒散发着清冽药香的碧色丹丸，递给沈砺。
“服下，可暂抑毒性。”他的声音依旧清冷。
沈砺略一迟疑，还是接过丹药吞下。丹药入腹，化作一股清凉气流，迅速涌向右臂，那火烧火燎的剧痛和麻痹感顿时减轻了大半，虽然毒素未清，但显然已被压制。
“前辈……”沈砺还想再问。
青衫客却摆了摆手，打断了他。他抬头望了一眼暮色沉沉的天空，又看了看沈砺，淡淡道：“前路艰险，好自为之。”
说完，他不等众人反应，身形一晃，已如青烟般消失在茫茫芦苇荡深处，仿佛从未出现过。
留下沈砺一行人，站在遍地尸骸中，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心情复杂难言。
这青衫客，到底是敌是友？他一次又一次地出手相助，却又始终保持着距离，不肯透露身份和目的。
沈砺感受着右臂残留的清凉和依旧隐隐作痛的伤口，看着满地黑衣杀手的尸体，心中没有丝毫轻松，反而更加沉重。
灰雁湖的杀机，或许只是开始。真正的风暴，恐怕还在后面。
（第三部 第四十五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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