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有一个枯瘦的身影,
僵硬地直挺挺从棺椁中立起。
正是刘万山!
但他已非人形。
浑身覆盖着一层浓密、粗硬的黑色毛发,
在烛光下泛着油腻的光泽。
脸上肌肉干瘪扭曲,眼窝深陷,里面跳动着两点浑浊暴戾的猩红光芒。王建国脸色大变,
握紧只剩下半截的缝尸剪对着木无悔说道:
“操!老子一直以为只不过是黑僵,没想到这老东西成黑毛粽子了!”他说着还下意识护住刚刚缝合完毕、脖颈处还残留针线的刘婧尸身。
木无悔则瞳孔骤缩。
她可是知道毛僵力大无穷,铜皮铁骨,刀枪难入,还会煞了亲人。
她对着孔文大喊:
“你,快跑啊。僵尸起,会先把血亲给吸干。”
同时,
刘万山那两点猩红的目光,已经贪婪地锁定了离他最近的孔文。
“吼!”一声。
刘万山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双臂一展,十根乌黑的利爪就要直插孔文心口!
“娘!爷爷!”
孔文虽然想躲开,但先前的打斗。
失血过多,让身体发虚。
只能发出微弱呼喊。
千钧一发之间。
“滚开!离我儿远一点!”
一声清冷的呵斥响起!
这声音是从才被王建国修复好的刘婧尸身传来的。
她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双眼睛不再是怨毒的黑气,而是恢复了清明,
“滋啦!”一声,
把王建国推开后,顺手撕碎木无悔的超度法阵后。
飞身挡在孔文面前,露出长出的长指甲。
狠狠向刘万山刺去。
砰!砰! 金石交击般的闷响!
硬碰硬之下毛僵被震得连连后退,
黑色的尸气一阵不稳。
“呵…老畜生…”刘婧见状看着眼前凶戾的黑毛僵,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嘲讽,“死了都不安生,还想害我儿子?”
孔邪道先是大惊刘婧竟然冲破木无悔的发展,
后见孙子得救,也反应过来,枯爪掐诀,
一道血红色的符咒射向刘万山后心:“妖孽!休伤我孙!”
随后,加入了二对一的混战。
而在观战的木无悔二人那边。
“木丫头,我接触这么多尸体。刘婧这样的,就算尸变成飞僵不应该还有意识护着她儿子啊,难道你超度法阵出了问题?”王建国从地上起来。
虽然被刘婧推倒,但似乎并没恶意伤害他。
而木无悔则也是毫发无损,看着地上已经变得暗淡发黑的阵法。
又看看还在交战的刘婧。
于是才开口说道:
“超度,先去煞后去怨。经历净魂的痛苦后。才能干干净净的走。而她,才到了去怨就化作初等飞僵,魄还为厉鬼。”
“吼——!”
只见刘万山已经被刘婧的利爪抓中肩背,
几缕黑毛带着粘液飞落,发出愤怒咆哮。
而孔邪道趁机又一道血符炸在它后心,黑烟直冒。
趁着僵尸被牵制,木无悔冲到孔文身边。
孔文的面色灰败已经,
胸口的佛像裂纹几乎崩开,
黑色的煞气从佛像里溢出来,
木无悔只好驱使蜈蚣而来,
开始让它吸食着那精纯的诅咒煞气。
她一边盯着战局,一边对王建国低喝,
“虽然她以怨念为意志,尸化飞僵的趋势,但她终非真正僵尸,肉身强度远逊黑毛僵!
更无法超脱!她现在……是在燃烧那点残存的执念硬抗!”
她话音才落下,
仿佛印证她的话,
当刘婧再次硬撼刘万山横扫而来的尸臂!
轰! 这一次,她被巨力狠狠砸飞,撞在供桌残骸上,
腐朽的木屑纷飞。她挣扎着爬起,脖颈缝合处针线渗出发黑的尸液,尸气开始剧烈波动、黯淡。
“娘!”孔文虚弱地惊呼,他根本无所顾忌蜈蚣在吸食他身上的煞气。
激动的想从地上起来,
可被木无悔压制住了。
“你想上去找死吗?要是没我这蜈蚣,煞气再过不久就会要了你的命。”
“可是我娘。。。”孔文听到木无悔呵斥,本激动的心情又萎靡起来。
“孔老道还在这呢。”木无悔回答着,怀里还掏出一根随身带着的人参须塞到孔文嘴里。
而在战斗的孔邪道其实一直用余光,看着木无悔那边的动向。
本以为木无悔会对他孙子做什么趁人不备的恶事。
但意外的是她竟然救了自己的孙子。
这让一直做进坏事的他,心绪复杂翻涌。
另一边,灰隼捂着流血的额头,挣扎着从昏迷中醒来。
他第一眼就看到祠堂中央那恐怖的黑毛僵尸,以及还在与僵尸战斗的刘婧!
那张脸……正是照片上的刘婧。
“这到底是。。。超度失败了?”
灰隼失声喊道,又看看刘万山破碎的棺椁带着难以置信的悲恸,朝着黑毛僵嘶吼
“爹!是您吗爹?!您看看我!我是镇山啊!爹——!”
他此时已经毫无理智,只有对被天谴折磨后的癫狂。
下一刻,似乎真的这声呼唤起了作用。
把刘婧抓伤后,
正欲扑向孔邪道的刘万山,动作猛地一滞!
它极其僵硬地、一点一点地转过头,那双充满暴戾猩红的眼珠,突然出现一抹青光。
他竟真的看向了灰隼!
在那深陷的眼窝里,那闪烁的青光,挣扎着。似在竭力辨认着什么。它喉咙里还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哑的“嗬嗬”声,
就那么死死地盯着灰隼,狂暴的攻击姿态完全停顿了!
整个祠堂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尸气翻涌和烛火噼啪的声音。
木无悔心头剧震!
僵尸竟对有血脉亲人的刘婧都没反应,还想吸干孔文的血。
怎么会被灰隼唤醒神智?
难道。。。刘万山头七后,并没去地府报到?
这念头刚闪过,异变却陡然而生。
“吼嗷——!!!”
刘万山爆发出更恐怖的咆哮,
眼中青光瞬间被血芒吞噬!
竟然扭转方向,扬起黑爪朝着木无悔和孔文这里袭来。
正当木无悔准备驱使蜈蚣抵挡之时,
刘婧却身影一闪,
用自己的身体,硬生生挡住了这致命一击!
可她的腹部却狠狠贯穿而出,
尸血混合着内脏碎块,
喷溅在木无悔和孔文身上!
“娘——!!!”
孔文的嘶吼终于冲破喉咙,带着撕心裂肺的绝望。
而刘婧则是用沾满污血的脸,
艰难地扭头看着孔文。
那双恢复清明的眼中带着无尽的思念。
对着孔文说了一句话:
“没想到我的孩子竟然还活着,也长成一个…像父亲的青年啊…”
话音未落,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头颅无力垂下。
支撑她尸身行动、保护儿子的最后一丝怨念执念,燃尽了。
魂魄也缓缓飘了出来,消失在众人面前。
“娘——!!!”孔文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
身体因巨大的悲痛和蜈蚣吸食煞气的剧痛而剧烈抽搐,晕了过去。
当刘万山从刘婧肚子中抽出手时。
“休想!”站在不远处的孔邪道目眦欲裂的嘶吼。
眼见孙子命悬一线,他彻底豁出去了!
枯爪闪电般结印,一口蕴含精元的舌尖血喷在手中剑上!
“敕!” 一声。
剑身瞬间燃起刺目的血焰,带着他毕生修为和护犊之心,
不顾一切地刺向刘万山的后心命门!这一击,几乎抽空了他。
铛——噗嗤!
带着血焰剑刺入黑毛僵后背,
但仅入肉三寸便被坚逾精铁的肌肉骨骼卡住!
刘万山吃痛,狂暴更甚!
他猛地转身,另一只尸爪带着腥风,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向因施法而门户大开的孔邪道胸膛!
这一爪若抓实,必定掏心!
“死老道,低头!”
就在这时,
王建国的怒吼炸响!
他抓住这千钧一发的间隙,
将手中锋锐无比的缝尸大剪,
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扎向僵尸因转身而暴露的膝窝肌腱连接处!
噗嗤!
剪刀精准刺入!
虽然未能切断,但肌腱重创让黑僵庞大的身躯猛地一歪,
抓向孔邪道的致命一爪也偏了方向,
只在其肩头撕开几道深可见骨的血口!
“呃啊!”孔邪道便惨叫着倒飞出去,血染道袍。
就是现在!
木无悔眼神一厉!
她起身右手带着一股狠绝的力道,
猛地按在正吸附在孔文胸口疯狂吸食煞气的蜈蚣背甲上,厉声清叱: “蜈蚣!吐煞!袭面!”
蜈蚣在被主人意志强行驱使,
极不情愿却也本能服从。
它猛地松开孔文,狰狞的口器大张,将刚刚吞噬、尚未完全转化的、源自刘家血脉诅咒的精纯浓黑煞气,
如同高压水枪般,朝着刘万山因疼痛而微张的口鼻猛喷而去!
这股蕴含着刘家血脉怨毒和巫祝阴煞的污秽气息,
对僵尸而言如同滚烫的硫酸!
滋滋滋——!
黑气笼罩到刘万山整个头,
瞬间发出剧烈的腐蚀声响!
他覆盖面部的黑毛冒出青烟,干瘪的皮肤肉眼可见地变得焦黑溃烂!
“吼嗷嗷嗷——!!!”
前所未有的、混合着剧痛与暴怒的凄厉尸嚎震得整个祠堂簌簌落灰!刘万山双手猛地捂住溃烂的面孔,
踉跄着连连后退,庞大的身躯第一次显露出狼狈。
“啊!”
灰隼则踉跄着扑到孔文身前。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孔文后,
又猛地抬头,看向那因痛苦而狂暴嘶吼的黑毛僵尸,眼中闪过决绝的血色,竟再次嘶声力竭地吼了出来: “爹!收手吧爹!儿子知道您还有一丝神智,求您收手吧!”
而那捂脸嘶嚎的刘万山,又听到灰隼的声音后。
动作竟然真的再次猛地一滞!
捂着脸的双爪,极其僵硬地、缓缓地……垂了下来。
那深陷的右眼窝中,一点微弱却无比清晰的青色幽光,
如同风中残烛,顽强地挣扎亮起!
浑浊的“泪水”混合着黑红的尸血,从眼眶蜿蜒流下。
他喉管剧烈滚动,
仿佛用尽了残存的所有力气,挤出三个破碎嘶哑、却让所有人灵魂震颤的字: “…葬…错…了…”
然后抬起自己的两只黑爪,就捅进了脑袋后。
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葬错了?爹说葬错了。”灰隼如遭雷击,喃喃重复。
轰隆隆——!!!
就在这三个字落下的刹那,
祠堂顶,被一道雷劈中。
祠堂开始燃起了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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