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二章：孤身、归途与寂静的江湖
冰冷的虚无感，如同潮水般反复冲刷着林琛的神经。他半跪在破碎的规则残骸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五脏六腑的剧痛，喉咙里铁锈般的血腥味久久不散。四周是缓缓沉降的能量尘埃和扭曲的空间碎片，如同大战过后死寂的坟场。那曾经充斥每一寸空间的、令人疯狂的蚀光低语与衰败气息，已然消失无踪，只留下一种近乎真空的、绝对的“寂静”。
成功了。
蚀光核心确实被他们倾尽所有、引动起源投影的终极一击摧毁了。
但那胜利的滋味，却苦涩得难以下咽。
“浩子……”
“阿华……”
“杨sir……”
他再次嘶声呼喊，声音在空荡的破碎腔体内回荡，得不到任何回应。只有他自己虚弱的声音，提醒着他此刻的孤独。视野所及，除了规则的残骸，空无一物。陈浩那承载着意识的金属盒，阿华那年轻却坚定的身影，杨锦荣那深不可测却最终并肩的身影，全都消失了。仿佛在那最后的规则殉爆中，被彻底蒸发，或者……抛入了未知的虚空裂隙。
一种深彻骨髓的无力感和巨大的空虚攫住了他。一路走来，兄弟相伴，系统相随，纵然危机四伏，却从未感觉如此……孤身一人。他下意识地摸了摸眉心，那里一片平静，蚀光印记仿佛从未存在过。体内的根源秩序之力也微弱得可怜，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
他尝试集中精神，呼唤系统。
意识中，那曾经清晰的光幕并未出现，只有一些断断续续、模糊扭曲的信息片段如同雪花般闪烁：
【…系…统…核…心…遭…受…未…知…冲…击…】
【…规…则…锚…点…丢…失…】
【…终…极…任…务…“我…即…江…湖”…结…算…中…断…】
【…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稳…定…（？）…】
【…环…境…规…则…正…常…化…进…程…启…动…（？）…】
【…信…号…紊…乱…连…接…不…稳…定…】
系统似乎也在那最后的冲击中遭受了重创，功能几乎瘫痪，连基本的信息显示都成了问题。它不再是那个可以提供任务、奖励、清晰指引的“金手指”，更像是一个受损严重的残骸。
林琛苦笑一下，支撑着剧痛的身体，勉强站了起来。他不能停留在这里。无论浩子、阿华他们是生是死，他必须离开这个鬼地方。这里是规则的伤疤深处，即便蚀光核心被毁，谁也不知道是否还有残留的危险，或者这片空间本身是否会彻底崩塌。
他环顾四周，凭借着对秩序之力的微弱感应，以及系统断断续续提供的【环境规则正常化进程启动】的模糊提示，他选择了一个空间波动相对平缓的方向，踉跄着向前走去。
脚下的“地面”依旧怪异，是凝固的能量流和破碎的空间结构混合物，行走其上，仿佛踩在脆弱的玻璃上，随时可能碎裂。周围不再有蠕动的腔壁，取而代之的是如同镜面碎片般倒映着扭曲景象的空间断层。他小心地避开那些明显不稳定的能量乱流和空间裂缝，依靠着本能和残存的一丝秩序感知，在这片毁灭后的迷宫中艰难跋涉。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亮。那并非蚀光的暗红，也非起源的纯白，而是一种……熟悉的、属于正常物质宇宙的星光！
林琛精神一振，加快脚步，向着那光亮走去。
光亮越来越近，最终，他走出了那片破碎的核心区域，来到了一道相对稳定的、如同水幕般的空间边界前。透过这层水幕，他能清晰地看到外面——是漆黑的宇宙真空，点缀着遥远的、安静的星辰。一种久违的、属于正常世界的浩瀚与宁静感扑面而来。
他深吸一口气，虽然这里没有空气，但那正常的宇宙规则气息，让他如同窒息已久的人终于呼吸到了第一口氧气。他回头最后望了一眼那片正在缓慢自我修复、但仍显破败的核心残骸，心中默念：
“浩子，阿华，杨sir……无论你们在哪里，保重。”
“昌叔……安息。”
然后，他毅然迈步，穿过了那层水幕般的空间边界。
——
短暂的失重和空间转换感后，林琛发现自己悬浮在一片陌生的星域之中。回头望去，那道巨大的、如同宇宙伤疤般的空间裂隙依然存在，但其规模似乎缩小了一些，内部涌动的暗红色能量也变得极其稀薄、平静，不再具有侵略性。它更像是一道正在缓慢愈合的巨大疤痕，记录着曾经发生的惊心动魄。
伤疤，真的开始愈合了。
他尝试感应自己的身体状态。伤势依旧沉重，力量十不存一，但脱离了核心区域后，宇宙环境中稀薄的能量似乎正在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滋养着他的身体。眉心的蚀光印记毫无反应，仿佛真的随着本体的毁灭而彻底沉寂了。系统依旧是一片混乱，只能偶尔捕捉到【规则环境稳定】、【外部威胁等级大幅降低】等模糊信息。
他现在该去哪里？
港岛？那个他穿越而来，挣扎求生，最终搅动风云的江湖？
他还能回去吗？以现在这副模样？
就在他茫然四顾之际，远处虚空中，一点微弱的、带着熟悉气息的能量波动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气息……非常微弱，带着金属的冰冷感，以及一丝归墟的寂灭之意！
是浩子！陈浩的金属盒！
林琛心中猛地一颤，不顾身体的虚弱，立刻朝着那个方向“游”去——在失重的宇宙环境中，他只能凭借微弱的秩序之力推动自己前进。
很快，他看到了。
一个黯淡无光的金属盒，静静地悬浮在真空中，表面布满了细微的裂纹，原本流转的光芒彻底熄灭，如同宇宙垃圾。只有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属于陈浩的微弱意识波动，如同风中残烛，从盒子内部传出，证明着他尚未完全湮灭。
林琛小心翼翼地靠近，用残存的力量形成一个微小的引力场，将金属盒牵引到自己身边。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冰冷而粗糙的盒体，感受着那微弱到极致的意识波动，喉咙有些发紧。
“浩子……坚持住，我找到你了。”他低声说道，尽管知道陈浩可能根本无法听见。
他将金属盒紧紧抱在怀里，如同抱着最后的希望。然后，他再次将目光投向遥远的星空，试图寻找阿华或者杨锦荣的踪迹。然而，除了冰冷的星辰和虚无，他一无所获。阿华的调和之力气息，杨锦荣那特殊的能量波动，都彻底消失了。
他们……或许真的陨落在了那最后的爆炸中。
巨大的悲伤涌上心头，但林琛强行将其压下。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他必须带着浩子离开这里，找到一个可以休养、可以尝试修复浩子的地方。
他再次尝试连接系统，这一次，或许是离开了核心区域的干扰，系统的响应稍微清晰了一点：
【…检测到稳定宇宙环境…】
【…尝试重新建立基础导航…】
【…扫描到最近的生命星球信号…匹配数据库…】
【…匹配成功：地球，港岛所在行星。】
【…坐标锁定。启动最低能耗空间跳跃协议（需消耗宿主剩余秩序之力90%以上，存在风险）…】
回港岛！
系统给出了唯一的，也是他内心深处最渴望的选项。
几乎没有犹豫，林琛确认了指令。
“启动！”
下一刻，他体内那本就微弱的根源秩序之力被疯狂抽取，整个人被一层淡薄的白光包裹，怀抱着陈浩的金属盒，化作一道微不可查的流光，撕开空间，朝着那颗遥远的、蔚蓝色的星球疾驰而去。
——
剧烈的空间撕扯感再次传来，比进入伤疤核心时更加难以忍受，因为此刻的他已是强弩之末。意识在清醒与模糊之间反复摇摆，他只能凭借一股顽强的意志，死死抱着怀里的金属盒，确保它不会在跳跃中丢失。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经历了千年。
砰！
一声闷响，林琛重重地摔落在坚实的地面上。潮湿、略带咸腥的空气涌入鼻腔，耳边传来了久违的、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以及远处都市隐隐传来的、模糊的喧嚣。
他挣扎着抬起头。
眼前是熟悉的维多利亚港夜景，只是视角有些奇怪。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条偏僻码头栈桥的阴影里，身后是漆黑的海水，身前是璀璨的、如同星河倒悬般的港岛霓虹。
他……回来了。
真的回到了港岛。
怀中的金属盒依旧冰冷，陈浩的意识波动微弱但稳定。
他勉强支起身子，靠在一个废弃的集装箱上，剧烈地喘息着。体内的力量几乎被彻底抽空，一阵阵虚弱和眩晕不断袭来。他看着远处那熟悉的霓虹闪烁，看着车水马龙的城市剪影，恍如隔世。
江湖依旧。
灯火阑珊，霓虹迷醉，暗流或许仍在涌动。
但他，不再是那个刚刚扎职蓝灯笼、雄心勃勃的林琛，也不是那个权倾一方、转型洗白的话事人，更不是那个背负系统、对抗蚀光的救世主。
他现在只是一个力量几乎尽失、身负重伤、带着一个意识残存兄弟的……归客。
一个，寂静的归客。
他望着那片熟悉的江湖，眼神复杂难明。
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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