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畸变新生与静谧低语
死寂。
仿佛暴风雨过后，废墟之上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宁静。
花园内的光芒黯淡到了极点，光之巨树的枝叶无力地低垂，如同失去水分的标本。晶化的菌毯彻底失去了光泽，变得灰暗而脆弱。整个空间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崩解。
闸门上的裂缝已被一种狰狞扭曲的荆棘齿轮结构强行“缝合”，暗红色的侵蚀能量被暂时阻隔在外，只留下沉闷而不甘的撞击声，如同困兽的咆哮，提醒着众人危机并未远去。
林琛躺在地上，浑身浴血，气息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他的身体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仿佛一尊被粗暴粘合起来的瓷器。每一次细微的呼吸都带来难以想象的痛苦，鲜血依旧从那些裂口中缓缓渗出。
然而，在他眉心之处，那一点新生的、融合了翠绿生机、虚无秩序、阴影本源以及异界规则碎片的奇异光点，却顽强地持续闪烁着。
它极不稳定，光芒时而明亮如星，时而黯淡欲熄。它的颜色也无法准确描述，仿佛是无数种矛盾特性被强行糅合在一起的混沌之彩，却又在混沌的最中心，透出一丝难以言喻的、纯净的协调感。
这光点微微搏动着，如同第二颗心脏。每一次搏动，都引动着林琛残破的身体轻微震颤，伤口边缘的肉芽似乎想要蠕动愈合，却又被光点中散逸出的混乱能量撕裂，周而复始，带来持续的痛苦。
观测者强忍着自身的虚弱和周围环境崩塌带来的压迫感，踉跄着冲到林琛身边。他不敢轻易触碰那诡异的光点，只能焦急地检查林琛的生命体征。
“他还活着...但状态极其糟糕！这...这东西...”观测者看向那悬浮的光点，眼中充满了惊疑不定。他能感觉到，这光点既在微弱地滋养着林琛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又在不断地破坏着他的身体结构，形成一个极其危险的平衡。
园丁那淡薄得几乎要消散的光影，缓缓飘近。它那光尘构成的面孔注视着林琛眉心的光点，长时间的沉默，仿佛在进行着极其复杂的计算和推演。
“......意料之外......却又......在......概率之内......”
它的声音比之前更加断续和微弱，显然修复闸门和之前的变故消耗了它巨大的力量。
“......的......净化指令......的......求生本能......的......养料......以及......异界规则的......碎片......”
“......强制性的......融合......打破了......旧的............”
“......诞生了......全新的......可能性......”
“......它不再是......单纯的......亦非......的造物......”
观测者急切地打断它：“这到底是什么？它对林琛是好是坏？你能不能稳定它？”
园丁的光影波动了一下。
“......定义......与......并无意义......”
“......它是......畸变的新生......是中诞生的............”
“......稳定......需要......时间......与......更多的............”
“......或者......彻底的......湮灭......”
它的回答冰冷而客观，没有丝毫情感。仿佛林琛只是一个珍贵的实验样本，而眼前的景象则是一次珍贵的观测数据。
就在这时，那混沌光点的搏动突然加剧！
一股微弱却极其精纯的生命能量被从中剥离出来，缓缓流入林琛的心脏。他身上的出血奇迹般地开始减缓，一些最细微的伤口甚至开始了肉眼可见的愈合。
但紧接着，一股冰冷虚无的秩序之力也随之散逸，所过之处，林琛的经脉仿佛被冻结、固化，失去了部分活性。
随后又是一丝狂暴的阴影气息窜出，刺激着他的肌肉纤维不正常地痉挛扭结......
这光点竟像是在自主地、笨拙地尝试修复它的宿主，但它所掌握的力量太过杂乱和高端，反而使得林琛的身体变成了一个小型的、混乱的战场。
“呃啊......”林琛在极致的痛苦中发出一声无意识的呻吟，眉头紧紧皱起，身体下意识地蜷缩。
观测者心急如焚，却束手无策。他看向园丁：“你必须做点什么！他快承受不住了！你不是需要他吗？”
园丁的光影注视着这一切，再次陷入了沉默。似乎在权衡利弊。
过了许久，它才缓缓抬起几乎透明的手臂，指尖凝聚起最后一点静谧花园的本源光辉，轻轻点向林琛的眉心。
那点光辉极其微弱，却蕴含着一种安抚与调和的奇异力量。
“......花园......亦将......沉寂......”
“......这是......最后的............亦是............”
“......平衡......只能由......他自身......去......寻找......”
那点本源光辉融入了混沌光点之中。
瞬间，光点那混乱的搏动奇迹般地平缓了一丝。虽然各种属性的能量依旧在冲突，但那种足以撕裂一切的狂暴感减弱了，仿佛被套上了一个极其纤弱的缰绳。
林琛痛苦的表情稍稍缓解，呼吸虽然依旧微弱，却变得稍微规律了一些。他眉心的光点依旧闪烁不定，但不再像随时会爆炸的不稳定化合物。
“我只能做到......这一步......”园丁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它的光影变得更加淡薄，仿佛风中残烛，“......已然种下......它的......成长......需要......引导......”
“......或者......吞噬......”
说完，园丁的光影彻底消散，化为无数光尘，融入了那棵光之巨树之中。巨树最后闪烁了一下，彻底归于暗淡，连同整个花园的晶化菌毯一起，失去了所有活性。
整个“静谧花园”仿佛变成了一具巨大的、失去灵魂的化石。只有闸门处传来的沉闷撞击声，证明着外部威胁的存在。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了，但他们也被困在了这个即将彻底失去生机的囚笼里。
观测者瘫坐在地上，看着情况暂时稳定却依旧危在旦夕的林琛，又看了看这死寂的花园，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
他尝试调动自身的力量，却发现同样所剩无几。之前的战斗和抵抗，几乎耗尽了他的一切。
时间一点点流逝。
死寂中，只有林琛微弱的呼吸声和闸门外的撞击声是唯一的旋律。
观测者不敢放松警惕，他强打精神，守护在林琛身边，同时仔细感应着周围环境的变化。他发现，虽然花园的本源似乎耗尽了，但空间结构反而因为闸门的修复而暂时稳定了下来。
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几个小时，也许更久。
林琛眉心的混沌光点，在经历了长时间的、相对平稳的闪烁后，忽然向内收敛。
所有混乱的光芒和能量波动都消失了，那光点变得如同一颗普普通通的、灰扑扑的微小石子，嵌在他的眉心。
紧接着，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精神波动，从那“石子”中扩散出来。
这波动并非语言，更像是一种本能的需求和渴望，直接传递到观测者的意识中。
“渴......”
“......能量......匮乏......稳定......需要......”
这感觉无比奇异，仿佛是一个新生的婴儿，在发出最原始的啼哭。
观测者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是那“畸变新生”的光点，或者说，是它与林琛深度结合后产生的一种新生意念在表达需求！
它稳定下来了，但极其虚弱，需要补充能量才能维持存在，否则依旧会消散，甚至可能带走林琛最后的生机！
可是，在这个近乎枯竭的花园里，哪里还有能量？
观测者焦急地四处环顾，目光最终落在了那些失去光泽的晶化菌毯和巨树残骸上。
这些东西，曾经蕴含着庞大的能量，虽然现在似乎耗尽了，但会不会还有一丝残渣？
他挣扎着起身，走到一片晶化菌毯前，尝试着将自己仅存的一丝力量探入其中。
果然，感应到的是一片死寂的虚无。
就在他快要放弃时，那从林琛眉心传来的意念波动再次变得急切起来。
“下面......”
“......深处......还有......‘根’......的......残留......”
下面？
观测者一愣，看向脚下黯淡的“地面”。
他凝聚起最后的精神力，如同钻头般向下探去。
一米、两米、十米......
就在他的精神力也即将耗尽时，终于在一片彻底的黑暗与死寂中，感应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的生命能量反应！
那感觉，仿佛是大树被砍伐后，深埋地底的一小段尚未完全枯死的根须！
它隐藏得极深，几乎与周围的死寂融为一体，若非那新生意念的精准指引，他根本不可能发现！
这就是园丁留下的最后遗产？还是花园自身残存的最后生机？
观测者心中涌起一丝希望。
他尝试用精神力去勾动那丝能量，却发现如同蚍蜉撼树，那能量虽然微弱，却异常“沉重”和“粘稠”，根本无法引动。
“需要......引导......共鸣......”那新生意念再次传来模糊的信息，带着一种本能的认知。
观测者立刻明白了。仅凭他自己做不到，必须依靠这新生意念本身与那深藏的能量产生共鸣，才能将其引导出来！
他立刻回到林琛身边，将自己的手掌轻轻按在林琛的额头，靠近那颗灰色的“石子”，然后将自身仅存的精神力毫无保留地灌注进去，不是给予能量，而是充当一个放大器和桥梁！
“试着感应它！引导它！”观测者在心中默念。
那灰色的石子微微震动起来，表面浮现出极其细微的、先前那种混沌色彩的纹路。
一股微弱却极具穿透力的波动，以林琛的眉心为中心，透过观测者的身体和精神力作为媒介，精准地向下传递，深入地底，朝着那丝深藏的生机缠绕而去。
嗡......
地底深处，那丝仿佛亘古不变的微弱能量，似乎轻轻颤动了一下。
有效！
观测者心中大喜，更加卖力地维持着精神桥梁。
共鸣在持续加强。
那深埋地底的能量开始被缓缓引动，如同细流般，一丝丝、一缕缕地被抽取出来，沿着那无形的共鸣通道，向上输送。
这个过程极其缓慢，而且那能量的品质极高，每抽取一丝，都让观测者感觉自己的精神力桥梁仿佛要被撑裂。
终于，第一丝精纯无比、蕴含着最原始生命气息的能量，通过观测者的身体，成功渡入了林琛眉心的灰色石子之中！
“石子”猛地一亮，那灰扑扑的外壳仿佛变得透明了一瞬，露出内部那混沌色彩的核心。
核心满足地脉动了一下。
林琛的身体随之轻轻一颤，一声极其舒适、如同久旱逢甘霖般的叹息，从他口中无意识地溢出。
他身体表面的裂痕，在这一丝高质量能量的滋养下，愈合的速度明显加快了少许。
有效！真的有效！
观测者精神大振，继续维持着这个过程。
一丝丝能量被不断抽取、输送、吸收。
林琛的状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改善，虽然依旧重伤，但生命气息正在稳步增强，不再是之前那般油尽灯枯的模样。
他眉心的灰色石子也变得愈发稳定，外壳逐渐变得有光泽起来。
就在观测者稍微放松，以为找到了维持林琛生命的方法时——
那被抽取了数丝能量的地底“根须”，似乎终于被彻底激活了某种机制。
又或者，是这外来的“抽取”行为，触动了园丁早已埋下的、更深层的后手。
那“根须”不再仅仅输出精纯的生命能量。
伴随着又一缕能量被抽取上来的，还有一段残缺的、冰冷的、没有任何情感色彩的信息碎片！
这信息碎片直接透过共鸣通道，冲入了林琛的眉心，然后猛烈地爆发开来！
并非攻击，而更像是一种...强制性的灌输！
观测者闷哼一声，感觉自己的意识也被那信息碎片的边缘扫中，瞬间头痛欲裂！
在那剧烈的冲击中，他仿佛听到了一段冰冷而诡异的低语，直接响彻在意识最深处：
“...协议...第七...条款...激活...‘钥匙’...确认...”
“...回归...坐标...锁定...”
“...‘母体’...在...等待...”
“...警惕...‘伪光’...”
“...它们...来了...”
低语戛然而止。
那地底的“根须”在传出这段信息后，仿佛彻底耗尽了最后的力量，无声地湮灭了。
共鸣通道骤然中断。
观测者猛地收回手，踉跄后退几步，捂住仿佛要炸开的头颅，脸上充满了震惊和骇然！
那是什么？！
协议？钥匙？母体？回归坐标？伪光？它们来了？
这些词语充满了不祥与未知的气息！这根本不像是什么生命能量的残留，反而像是...某种冰冷的自动应答机制留下的讯息！
是园丁留下的？还是这个“静谧花园”本身隐藏的秘密？
它的目标，是林琛？！因为他眉心的那个“畸点”符合了所谓的“协议”？
观测者猛地看向林琛。
林琛依旧昏迷，但他眉心的那颗灰色石子，在吸收了最后那缕带着信息碎片的能量后，表面竟然缓缓浮现出了几个极其细微、若隐若现的、从未见过的奇异符号！
那符号扭曲而复杂，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奥秘，又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冰冷与陌生。
它们缓缓旋转着，如同一个刚刚启动的、指向未知命运的...
坐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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