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小组、界限与热牛奶的慰藉
回到工位，陈默感觉自己像刚从深海潜浮上岸，耳畔还回响着水压的余韵，胸腔里充斥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虚脱感，以及更沉重的、名为责任的东西。林薇办公室的冰冷空气似乎还附着在他身上，与那句“注意影响”的警告一起，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他打开电脑，强迫自己将翻涌的思绪压下去，开始草拟临时小组的成员名单。这需要谨慎，既要找有能力、肯干活的人，也要避免牵扯进办公室复杂的派系。他的目光在部门人员名单上扫过，一个个名字背后是不同的性格和专长。这不再是他一个人的单打独斗，他需要为一个团队的产出负责。
手机在桌上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是苏小暖的回复。
【暖暖（战略盟友）】：怎么样怎么样？！[探头探脑.jpg] 是不是顺利通关？我就说你没问题！
看着那个活泼的卡通表情，陈默敲击键盘的手指停顿了一下。他几乎能想象出她此刻闪着八卦之光、充满期待的眼神。他简短回复：“嗯。通过了。要成立项目小组。”
【暖暖（战略盟友）】：！！！太棒了！陈组长！[放烟花.jpg] 晚上回去庆祝！想吃什么？我请客！（虽然最后还是你做饭……[小声]）
“庆祝”。这个词让陈默感到一丝恍惚。在他此刻的感受里，这更像是一场硬仗的开始，而非值得庆祝的胜利。而且，“回去”这个词，也让他下意识地想起了林薇那句冰冷的提醒。
他没有立刻回复，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上，继续专注于名单。一种微妙的、想要划清界限的冲动，在他心底悄然滋生。他告诉自己，这只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为了专注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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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陈默将拟定好的小组名单发给了林薇的助理。不到十分钟，助理就回复了邮件，只有两个字：“已报。”
效率高得令人心惊。
紧接着，陈默的内部通讯软件就弹出了几条新消息，是名单上的同事发来的，语气带着惊讶、试探，以及一丝被选中的兴奋（或惶恐）。他不得不暂时放下手头的工作，一一回复，简单说明项目情况，并通知明天上午召开第一次小组会议。
处理完这些，已是傍晚。窗外华灯初上，办公室里的人渐渐离开。陈默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被认可和赋予权力的短暂兴奋早已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具体工作展开前的千头万绪和沉甸甸的压力。
他拿起手机，屏幕上又多了几条苏小暖的未读消息，问他晚上想吃什么，说她发现了一家看起来很棒的生鲜超市。
陈默看着那些充满生活气息的分享，心里有些烦乱。他需要安静，需要空间来消化今天的这一切，来规划明天的小组会议。他需要把自己从那种由苏小暖带来的、过于温暖和琐碎的氛围中暂时剥离出来，重新投入到那个需要绝对理性和专注的冰冷世界里去。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回复道：“今晚可能要加班，讨论项目细节。不用等我，你自己先吃。”
点击发送后，他盯着屏幕，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沉闷。他仿佛能看到苏小暖看到信息时，那亮晶晶的眼睛黯淡下去的样子。
那边沉默了几分钟，才回复过来。
【暖暖（战略盟友）】：哦哦，好的！那你先忙！加油！[奋斗]
后面跟着一个乖巧坐好的小猫表情包。
没有追问，没有抱怨，懂事得让他心里那点沉闷感反而加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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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点多，陈默才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公寓。楼道里的声控灯应声而亮，他站在门口，竟有些迟疑。门后，是另一个世界。
他深吸一口气，用钥匙打开了门。
预想中可能存在的低落气氛并没有出现。公寓里灯火通明，收拾得干干净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甜丝丝的香气。苏小暖正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综艺节目，音量开得很小，怀里依旧抱着那个胡萝卜抱枕。听到开门声，她立刻转过头，脸上露出笑容：“回来啦？”
语气自然，仿佛他下午那条带着疏离意味的信息从未存在过。
“嗯。”陈默应了一声，换鞋进屋。
“吃饭了吗？我给你留了饭菜，在厨房温着。”苏小暖跳下沙发，趿拉着拖鞋走向厨房，“我试着自己炒了个青菜，虽然卖相一般，但保证熟了！还煲了汤，超市买的汤料包，嘿嘿。”
她端出温在锅里的饭菜：一碗米饭，一份看起来油略多的炒青菜，一碗冒着热气的玉米排骨汤。很简单，甚至有些笨拙，但热气腾腾。
陈默看着她在厨房和餐桌间忙碌的身影，看着她脸上那带着点小得意的笑容，下午在办公室里筑起的那道试图隔离的墙，仿佛在热气和饭菜的香味中，悄然融化了一角。
“谢谢。”他在餐桌前坐下。
“快尝尝看！”苏小暖坐在他对面，双手托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陈默夹起一筷子青菜，送进嘴里。味道确实普通，盐有点不均匀，但……是热的。
“怎么样？”她紧张地问。
“挺好。”陈默点头，又喝了一口汤。温暖的液体顺着食道滑下，熨帖着疲惫的肠胃和紧绷的神经。
苏小暖立刻笑逐颜开，像是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吃完饭，陈默主动去洗碗。苏小暖也没跟他争，就靠在厨房门框上，跟他闲聊，说着今天工作上遇到的趣事，绝口不提他下午的加班，也不问项目的具体情况。
等她洗漱完回卧室，陈默坐在书桌前，打开电脑，准备再看一遍项目资料。这时，苏小暖又从卧室门后探出半个身子。
“陈默。”
“嗯？”
“那个……”她手里端着一杯刚热好的牛奶，递过来，“给你。别熬太晚。”
牛奶杯壁温热，白色的液面平静无波。
陈默接过杯子，指尖感受到那恰到好处的温度。他看着卧室门轻轻关上，低头喝了一口牛奶。醇厚的奶香在口腔里弥漫开，带着一种安定的力量。
他看向电脑屏幕上冰冷的数据和图表，又看了看手中这杯温热的牛奶。
界限依然存在。林薇的警告言犹在耳。项目的压力分毫未减。
但在此刻，在这间被灯光和食物香气填满的屋子里，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
他还有很多硬仗要打。但至少，在这个夜晚，他并非孤军奋战。这份来自“战略盟友”的、笨拙而真诚的慰藉，成了他冰冷征程中，一盏小小的、温暖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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