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的风带着融雪的潮气，吹得锁龙关的商队驼铃叮当。林安站在部落的了望台上，望着远处尘烟里渐渐清晰的驼队影子，手里攥着那半块玉简。自从知晓三千大世界的存在，他总想着从往来商客口中打探些消息，毕竟玉简上的记载太过简略，像幅只勾了轮廓的画。
“安哥，商队首领带了个南境来的老秀才，说走过的地方比咱们见过的雪还多！”李石噔噔噔跑上了望台，粗布袄上沾着草屑，“阿依娜首领让你去谷仓见客，说那老秀才说不定知道些‘外世界’的事。”
林安跟着李石往谷仓走，路过棉田时，见阿依娜正指挥妇人们搭新的晾晒架。银铁支架在阳光下闪着光，她踮脚系绳的样子被风掀起衣角，露出里面绣着冰鸟的棉衬。听到脚步声，她转过头笑：“听说那老秀才见过海，还说海的尽头有会飞的船，你可得好好问问。”
谷仓里弥漫着新麦的清香，商队首领正和个穿青布长衫的老者说话。老者须发皆白，手里拄着根雕花木杖，杖头刻着只展翅的鹏鸟，眼神清亮得不像寻常老人。见林安进来，他拱手作揖，声音带着南境特有的温润：“在下孔修，久闻北境有位林壮士，既通农耕，又善御敌，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林安回礼：“孔先生客气了，听闻您游历四方，见识广博，晚辈有些疑问想请教。”他示意阿依娜奉上刚沏的梅花茶，茶水泛着淡淡的粉，香气清冽。
孔修呷了口茶，目光落在林安腰间的玄铁剑上，眼睛微亮：“壮士这剑……似是玄铁所铸，却又带着些不同寻常的气息，莫非是……”
“先生认得此剑？”林安有些惊讶。这玄铁剑是柳老所赠，只说是寒潭堡祖传之物，从未听说有什么来历。
孔修抚着胡须笑：“二十年前我在东境见过类似的兵器，是位从‘离尘界’来的修士所用。那界属三千小世界之一，修士皆能御剑飞行，其铁兵自带灵气，与壮士这剑气息相似。”
“离尘界？”林安和阿依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这还是第一次从外人嘴里听到具体的界名，与玉简记载的“三千界”不谋而合。
孔修见他们感兴趣，便娓娓道来：“老朽年轻时曾误入一处秘境，见过界壁裂隙，有幸窥得其他世界一角。离尘界虽小，却比凡界灵气浓郁，那里的人十岁便可炼气，寿数能达两百载；再往东还有‘碧波界’，全系水泽，居民皆是人鱼之形，能吐珠化雨；最让人敬畏的是‘九天界’，传说是玄天仙域的分支，仙音缭绕，万法自然……”
他说得兴起，从行囊里取出一卷泛黄的帛书，展开来竟是幅手绘的界域图。图上以凡界为中心，标注着数十个大小不一的世界，有的被云雾环绕，有的被火焰包裹，还有的像块悬浮的玉璧。“这些都是老朽听闻或亲历的界域，”孔修指着图上一处泛着紫光的区域，“这里是‘魔域’边缘，二十年前曾有魔物越界，在西境屠戮千里，后来被位白衣仙人击退，那仙人所用的法宝，与壮士怀中的玉简气息有些相似。”
林安心头一震，下意识地按住怀里的玉简。孔修竟能感知到玉简的气息，看来绝非普通秀才。
“先生可知如何跨越界壁？”阿依娜忍不住问，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
孔修的目光柔和下来：“跨越界壁需三种东西——界钥破壁，灵根引路，仙力护持。老朽听闻狼山藏有龙脉，或许便有界钥；至于灵根……”他看向阿依娜，“姑娘身上似有清灵之气，想必便是灵根持有者。只是仙力……凡界难寻，除非有仙人相助，或得上古法宝。”
这话与玉简记载不谋而合，林安心里越发肯定，孔修定非寻常游历之士。
傍晚的篝火宴上，孔修为众人讲了更多关于其他世界的奇闻：说妖界的狐狸能化人形，以歌声魅惑众生；说佛界的僧人不食五谷，只饮晨露便能修行；还说有个“器界”，万物皆可成精，铁锅能言，剪刀会舞，听得孩子们眼睛发亮，连李石都忘了喝酒，直愣愣地盯着孔修的木杖，仿佛那杖头的鹏鸟下一秒就会飞起来。
夜深时，林安邀孔修在谷仓详谈。孔修看着他取出的玉简，眼神变得凝重：“这是‘界图录’的残片，传闻完整版能指引通往三千界的路径，万年前遗失于凡界。壮士既得此宝，又有灵根相伴，或许便是凡界的机缘。”他从怀里取出枚玉佩，玉色通透，上面刻着与玉简相似的纹路，“这是老朽在秘境所得，或许能与界图录相呼应，赠予壮士，望能护你们周全。”
林安接过玉佩，触手温润，与玉简相碰时竟发出“嗡”的轻响，两道金光交织，在谷仓的黑暗中亮起短暂的光幕，映出更多从未见过的界域名称。
“老朽明日便要南下，”孔修站起身，木杖在地上轻轻一顿，“若壮士日后真能跨越界壁，可往离尘界寻‘青云宗’，提老朽之名，他们定会相助。”
送孔修离开时，月色正好，银辉洒在驼队的影子上，像铺了层薄霜。林安握着玉佩和玉简，站在路口望着驼队远去，忽然觉得凡界的天地虽广，却仿佛有了边界——而边界之外，是更浩瀚的星河，正等待着他们去涉足。
阿依娜走到他身边，手里捧着件刚缝好的棉袍，上面用银线绣着界域图的一角：“孔先生说的世界再大，咱们也得一步一步走。先把北境的日子过好，再谈其他，好不好？”
林安将她揽入怀中，棉袍的暖意混着她发间的梅香，让人心里踏实。“好，”他轻声说，“先种好今年的地，织好冬天的布，再慢慢找剩下的界钥。不管三千界有多大，家始终在这里。”
月光下，两人的影子依偎在谷仓旁，身后是堆积如山的新麦，身前是通往未知的路。而那枚玉佩和玉简，在林安的怀中轻轻共鸣，像两颗跳动的星，指引着方向，也守护着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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