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洞之战的硝烟尚未散尽，北境的冻土已在暖阳下渐渐苏醒。林安站在狼山部落的田埂上，看着阿古指挥汉子们检修银铁农具，弯刀劈砍木楔的“咚咚”声，与远处冰川融水的“哗哗”声交织，像支粗犷的春耕序曲。
“安哥，你看这犁铧！”阿古举着块修补过的铁犁，刃口被打磨得锃亮，“矿洞里找到的废铁被阿吉回炉重造，竟比原来的还结实！这下发力耕地，再也不怕撞石头了。”他肩膀的伤口缠着赵丫新换的药布，雪绒花药膏的清香混着泥土气息，格外提神。
李石正教狼山部落的年轻人使用银铁播种器。这器具是林安照着寒潭堡的样式画的图纸，阿吉带领铁匠铺打造的，铁管里装着谷种，往下一按就能均匀撒进土沟，比手撒快了三倍。“看到没？这铁嘴要贴着地皮走，”李石握着播种器演示，“深了怕闷芽，浅了怕鸟啄，得像给孩子喂饭似的，不多不少正合适。”
赵丫蹲在田边的药圃里，给冻伤的孩童涂药膏。矿洞解救的俘虏里有几个孩子，手脚冻得通红，她用银铁小勺舀出药膏，轻轻抹在孩子的冻疮上：“这药膏里加了梅花粉，比上次的更滋润，过几天就好了。”孩子怯生生地递来块冻硬的野果，她笑着接过来，塞进怀里暖着。
阿依娜带着妇人们送来早饭，是用新磨的荞麦粉做的疙瘩汤，里面卧着野鸡蛋，盛在银铁碗里，热气腾腾。“萨满说战后的土地最肥，”她把一碗汤递给林安，指尖触到他手背上的划伤——那是矿洞战斗时被冰碴划破的，“让大家抓紧翻地，错过了这几日，又得等半月。”
林安接过碗，荞麦的清香混着蛋香在舌尖散开。他望着远处正在开垦的荒地，银铁犁铧切开冻土的声音“嘎吱”作响，翻起的黑土块里还裹着未化的冰碴，却透着股蓬勃的生机。“狼山首领说要扩种二十亩春麦，”他喝了口热汤，“咱们带来的麦种够不够？”
“够，”阿依娜往他碗里加了块野蜂蜜，“我让阿古拉从部落粮仓多运了些，还混了寒潭堡的谷种，萨满说掺着种能抗倒伏。”她忽然压低声音，“矿洞找到的火油没浪费，阿吉说能当铁匠铺的燃料，比驼绒草耐烧。”
晌午的日头暖得像块烙铁，晒得冻土冒起白汽。林安和阿依娜并肩往新垦的地块走，踩着松软的泥土，鞋帮沾满黑褐色的泥浆。远处传来孩子们的欢笑声，他们正用银铁小铲挖野菜，小脸上沾着泥，像群刚从土里钻出来的田鼠。
“你看那片地，”阿依娜指着西北方的斜坡，那里的冰层刚化，露出片平整的土地，“狼山首领说要种寒潭堡的棉花，说赵丫姐教的纺线织布法子，比兽皮暖和还轻便。”她捡起块银铁碎片，在阳光下晃了晃，“等棉花收了，用这铁做织布机，织出的布肯定又细又密。”
林安想起寒潭堡的棉田，秋天时白花花的棉桃像堆雪。“棉花要勤除草，”他说，“北境的杂草长得疯，得像对付匪徒似的，见一棵拔一棵。”
阿依娜被逗笑了，银链在发间叮当作响：“那咱们就给除草的锄头起名叫‘除匪锄’，见草就锄，绝不留情！”
午后的风带着融雪的潮气，吹得新翻的土地泛起涟漪。林安握着银铁犁杖，赶着驯鹿在前面开沟，阿依娜跟在后面撒种，谷种顺着她的指缝滑落，落在黑土沟里，像颗颗沉睡的星。两人配合默契，犁沟笔直，下种均匀，引得狼山部落的人都来效仿。
“安哥和首领像对老把式！”阿古在一旁打趣，手里的银铁镐刨开块顽石，“比我爹娘种了一辈子地的还齐整！”
阿依娜的脸颊瞬间红了，撒种的手慢了半拍，谷种撒出了沟外。林安笑着弯腰捡起，指尖不经意触到她的手背，像被炭火烫了似的缩回来，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又慌忙移开，只有翻起的泥土在悄悄笑着。
傍晚收工时，夕阳把新垦的土地染成金红色。银铁农具插在田埂上，像排沉默的哨兵，映着晚霞泛着冷光。众人扛着农具往回走，脚步声“噗噗”作响，惊起田埂边的雪雀，扑棱棱飞向远处的冰川。
狼山部落的篝火晚得格外热闹。烤肉的香气混着新麦饼的甜香，在夜空里弥漫。阿吉带着铁匠铺的徒弟们表演打铁，烧红的铁坯在锤击下变成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银铁梅花、冰鸟吊坠，送给孩子们当玩物，惹得小家伙们欢呼雀跃。
林安坐在火堆旁，看着阿依娜和妇人们跳舞，红棉袄的身影在火光里跳跃，像团燃烧的火。她唱着北境的歌谣，曲调明快，歌词里唱着“铁犁开新土，谷种落满仓”，听得人心里暖暖的。
“安哥，”狼山首领举着陶碗走过来，里面盛着新酿的梅酒，“这酒有股子劲！比去年的奶酒烈多了！”他喝了口，抹了把嘴，“等秋收了，我派最好的骑手送些去寒潭堡，让柳老和张婶也尝尝北境的铁火味道。”
林安接过碗，梅酒的醇香混着淡淡的铁腥气，在嘴里散开，暖得人五脏六腑都舒服。他望着远处正在发芽的春麦，忽然觉得这场战斗像场及时雨，不仅清除了隐患，更让北境人明白了——握着银铁农具的手，既能耕种希望，也能守护家园，就像这春麦，历经风雪，终将在秋天结出饱满的果实。
夜深时，篝火渐渐转弱，只剩下炭火在黑暗中闪烁。林安靠在银铁犁杖上，听着阿依娜的歌声渐渐远去，像条温柔的河，淌过他的心田。他知道，战后的北境正在翻开新的一页，铁犁开疆，谷种落地，那些关于土地与守护的故事，会像春麦一样，在这片饱经风霜的土地上，悄悄生长，生生不息。
月光洒在新垦的土地上，像层薄薄的银霜，映着银铁农具的冷光，也映着那些沉睡的谷种，等待着破土而出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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