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的鸣笛声尖锐地撕裂夜晚的繁华,车厢内却是一片诡异的寂静。林晚躺在担架上,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在苍白如纸的脸上投下脆弱的阴影。她不再需要表演,极度的精神紧绷和体力透支过后,是排山倒海般的虚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铁锈味。
程砚坐在一旁,手指搭在她的腕间,监测着脉搏,眉头紧锁。他的白大褂上沾了些许酒会上蹭到的酒渍,平日温和儒雅的脸上此刻只剩下医者的专注与凝重。他没有说话,只是偶尔抬眼,透过救护车后窗,望向后面那几辆紧紧跟随的、如同黑色幽灵般的车辆——不用猜也知道,那是陆靳深的人。
“他不会放过你。”程砚忽然低声开口,声音在鸣笛的间隙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冰冷,“医院也不会是安全屋。”
林晚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但没有睁开。她知道。她当然知道。当众撕下陆靳深精心维持多年的面具,将最丑陋的伤疤血淋淋地公之于众,这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医院,不过是下一个战场的前哨。
“U盘……”她干裂的嘴唇翕动,声音微不可闻。
“宋城。”程砚只回了两个字,语气笃定。
林晚的心稍稍落定几分。宋城……那个永远隐藏在阴影里的男人,此刻成了她唯一的希望。但希望依旧渺茫,陆靳深的势力盘根错节,一座医院,能挡住他吗?
救护车呼啸着驶入市中心医院急诊通道。早有医护人员推着平车等候在此。车门打开,程砚迅速跳下车,语速极快地向接诊医生交代着“病情”——“情绪极度激动后突发晕厥,疑似应激性心脏问题,既往体弱,需要立刻检查……”
林晚被迅速转移至平车,推向急诊室。就在进入那道自动门的前一刻,她艰难地侧过头,目光越过忙碌的医护人员,看到了急诊大厅入口处,那几辆黑色轿车也已然停下。车门打开,下来的正是宴会厅里那两名面色冷硬的保镖,以及……宋城。
宋城依旧穿着那身挺括的黑色西装,金丝眼镜反射着医院冰冷的灯光,看不清眼神。他没有看林晚,而是径直走向急诊台的护士,似乎是在办理什么手续,姿态从容,与周围匆忙的气氛格格不入。
而那两名保镖,则如同门神般,一左一右守在了急诊室的入口处,眼神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试图靠近的人。
果然。陆靳深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这不是保护,这是看守。
急诊室内,检查流程迅速而高效。心电图,血压,血氧饱和度……医生和护士忙碌着,程砚以病人家属和朋友的身份跟进,不时用专业的术语与医生交流。
林晚配合着一切检查,意识在疲惫和药物的作用下有些昏沉。她能感觉到冰冷的听诊器贴在胸口,能听到仪器规律的滴答声,但她的思绪却飘向了远方。U盘现在在哪里?宋城会如何处置它?陆靳深下一步会做什么?直接将她从医院带走?还是用更“合法”的手段让她闭嘴?
“情况暂时稳定,但需要留院观察,情绪绝对不能再受刺激。”主治医生最终对程砚说道,“先去办理住院手续吧。”
程砚点了点头,看了一眼病床上似乎睡着的林晚,转身走出了急诊室。
他刚走到缴费处附近,一个身影便拦在了他面前。是宋城。
“程医生,辛苦了。”宋城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听不出情绪,“陆总吩咐,太太的一切医疗费用由陆氏负责,手续我会办理。另外,为了确保太太能绝对静养,vip病房已经准备好,并且配备了专业的看护人员。”
他口中的“看护人员”,自然指的是门外那两名保镖,以及可能即将到来的、更多陆靳深的人。
程砚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看向宋城:“宋特助,林晚现在是病人,她需要的是治疗和休息,而不是监视。”
“这正是为了确保她的治疗和休息不受外界打扰。”宋城的回答滴水不漏,“今天会场的情况程医生也看到了,难免会有不理智的媒体或者无关人员前来骚扰。陆总这也是出于对太太安全的考虑。”
两人站在人来人往的走廊上,气氛却如同西伯利亚寒流过境。一个代表着陆靳深的绝对掌控,一个试图维护医者的底线和病人最基本的权利。
“我要见她的主治医生,确认她的具体情况和治疗方案。”程砚换了个方向。
“当然可以。”宋城微微侧身,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界限,“我会陪同程医生一起。毕竟,有些关于太太的‘特殊情况’,我需要向医生说明,以免用药或治疗上出现……不必要的误差。”
他刻意加重了“特殊情况”和“误差”两个词,暗示的意味不言而喻——陆靳深连医疗方案都要插手,甚至可能通过药物,让林晚“安静”下来。
程砚的脸色沉了下去。他知道,在这家与陆氏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私立医院里,宋城代表的就是陆靳深的意志,他一个外来的医生,能做的实在有限。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
苏媛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她似乎来得匆忙,头发略显凌乱,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和焦急,目光扫过程砚和宋城,最终落在紧闭的急诊室门上。
“宋特助,程医生!”苏媛快步走近,语气急促,“晚晚怎么样了?我听说她在会场晕倒了,吓死我了!靳深他……他也很担心,只是那边场面混乱,他暂时脱不开身,让我先过来看看。”
她扮演着一个关心好友的完美角色,话语里却处处彰显着她与陆靳深的亲密,以及陆靳深对此事的“关切”。
程砚冷冷地看着她,没有接话。
宋城则微微躬身,语气依旧平稳:“苏小姐,太太情况暂时稳定,需要住院观察。陆总已经安排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苏媛抚着胸口,仿佛松了一口气,随即又看向程砚,脸上带着恳求,“程医生,您是专家,晚晚的身体就拜托您多费心了。需要什么尽管说,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她将“我们”这个词咬得格外清晰,无形中将程砚划归到了他们的阵营,或者说,试图用这种姿态来模糊焦点,缓和紧张气氛。
程砚看着眼前这对男女,一个冷漠如冰,一个虚伪如火,他们共同构筑了一张无形的大网,要将病床上那个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的女人,重新拖回深渊。
他知道,自己在这里,势单力薄。
但他不能退。
“我是林晚的主治医生之一,她的治疗方案,我会参与制定并监督。”程砚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医者的坚持和不容置疑的权威,“在确认她身体状况允许之前,任何人,都不能以任何理由,干扰她的治疗和休息。”
他的目光扫过宋城和苏媛,最后定格在急诊室那扇门上。
“现在,我要去看我的病人了。”
说完,他不再理会两人,转身,推开了急诊室的门。
走廊上,只剩下宋城面无表情的沉默,和苏媛脸上那瞬间阴沉下来、又迅速恢复如初的、完美的担忧。
急诊室外的对峙,暂时告一段落。
但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被搬上医院的舞台。
而病床上的林晚,对此一无所知。
她沉浮在昏沉与清醒的边缘,像一叶迷失在暴风雨中的小船,等待着未知的岸,或是……下一轮更猛烈的风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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