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那座冰冷华丽的“家”,已是深夜。
别墅里静得可怕,只有两人一前一后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响,像某种不祥的倒计时。拍卖会上那场无声的较量,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余波在沉默中疯狂扩散。
林晚走在前面,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晰而孤寂的脆响。她手里紧紧攥着手拿包,那枚价值八百万的“海洋之心”项链就在里面,钻石坚硬的棱角硌着她的掌心,带来一种近乎自虐的清醒。
陆靳深跟在她身后,没有说话,但他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几乎让走廊壁灯的光线都变得扭曲黯淡。
行至二楼,分别走向走廊两端卧室的瞬间,陆靳深终于开口,声音像是从冰缝里挤出来,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八百万。陆太太好大的手笔,为了赌一口气。”
林晚脚步顿住,没有回头,背影挺得笔直。她看着走廊尽头那片属于自己房间的、同样冰冷的阴影,轻声道:“陆总不是说,一切都要最好的吗?我只是遵循您的教诲,买下我喜欢的最好的东西。”
“喜欢?”陆靳深嗤笑一声,迈步走到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他高大的身影投下浓重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他身上还带着晚宴上淡淡的酒气和雪松冷香,此刻却混合成一种极具侵略性的味道。“还是说,仅仅是因为……它是我看上的东西?”
他俯视着她,眼神锐利如鹰隼,试图从她平静无波的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用我的钱,来向我示威?林晚,你也就这点能耐?”
林晚抬起头,迎上他冰冷的视线。走廊昏暗的光线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却衬得那双眼睛格外清亮,里面没有惧意,只有一种近乎疲惫的平静。
“陆总非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她扯了扯嘴角,“毕竟在您眼里,我无论做什么,都带着算计和目的。就像您认定,我嫁给您,只是为了林家的利益一样。”
“难道不是?”陆靳深反问,语气笃定。
林晚沉默了。心脏像是被这句话刺穿,涌出滚烫的液体,却瞬间在体表凝结成冰。她无法辩驳,因为这本身就是一场交易。可为什么,当他如此直白地将它撕开,还是会感到难以呼吸的疼痛?
她的沉默,在陆靳深看来无异于默认。他眼底的寒意更甚,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
“收起你那些小聪明。”他逼近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安安分分做你的陆太太,扮演好你的角色,林家自然能拿到他们想要的。否则……”
他话未说尽,但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就在这时,林晚包里的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打破了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
她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拉开距离,从包里拿出手机。
屏幕上跳动着一个陌生的号码。
她犹豫了一下,瞥了一眼面前脸色依旧阴沉的男人,还是划开了接听键。
“喂?”
电话那头,安静了两秒,随后,一个轻柔婉转,带着些许不确定的女声传了过来,透过听筒,在寂静的走廊里,清晰可闻:
“请问……是林晚小姐吗?”
这个声音……
林晚的呼吸猛地一窒。她对这个声音有印象,在晚宴上,苏媛与旁人寒暄时,她曾无意中听到过。轻柔,优雅,像羽毛拂过心尖。
陆靳深显然也听到了这个声音。他周身的气息骤然一变,原本的冰冷和怒气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种极其复杂的、晦暗难辨的情绪在他眼中翻涌。
林晚握紧了手机,指节泛白,声音却努力维持着平稳:“我是。请问你是?”
“我是苏媛。”电话那头的女声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抱歉这么晚打扰你。刚才晚宴上人多,没能好好跟你打声招呼……我……我有些关于靳深的事情,觉得或许应该让你知道。不知道你明天上午是否有时间,我们一起喝杯咖啡?”
关于陆靳深的事情?
林晚的心直直地往下坠。正主的宣战?还是好心的提醒?无论哪种,都像是一根带着倒刺的鞭子,抽打在她本就摇摇欲坠的尊严上。
她能感觉到陆靳深的目光如同实质般钉在她身上,带着审视与压迫。
她几乎能想象出他此刻的表情。
一股混合着屈辱、愤怒和破罐破摔的冲动,猛地窜上心头。
她对着电话,清晰而缓慢地开口,声音甚至带上了一丝客套的笑意:
“原来是苏小姐。抱歉,我明天上午已经有约了。”
她顿了顿,在陆靳深骤然变得冰冷的注视下,补充了一句,语气轻描淡写,却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掷向身后的男人:
“而且,关于我先生的事情,如果我想知道,我会亲自问他。或者……等他愿意告诉我的时候。不劳苏小姐费心了。”
说完,她不等苏媛回应,直接挂断了电话。
走廊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那扰人的声音消失了,但留下的余震,却足以摧毁一切伪装的平静。
林晚抬起头,毫不意外地对上陆靳深那双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睛。
他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瞬间蹙眉,骨头仿佛都要被捏碎。
“谁准你这么跟她说话的?!”他的声音压抑着巨大的怒火,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林晚疼得脸色发白,却倔强地没有挣扎,只是冷冷地看着他:“那我应该怎么跟她说话?感激她深夜来电关心我的丈夫?还是像个真正的替身一样,对她感恩戴德?”
“替身”两个字,像是一道惊雷,劈在两人之间。
陆靳深的动作猛地僵住,眼底翻涌的怒火被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东西取代。他死死地盯着她,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眼前这个女人。
林晚趁着他失神的瞬间,用力甩开他的钳制。手腕上已经留下了一圈清晰的红痕。
她后退两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胸口微微起伏。看着眼前这个因为她一句话而骤然失态的男人,她忽然觉得无比可笑,也无比可悲。
“陆靳深,”她叫他的名字,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我们之间,只是一场交易。你可以不爱我,可以无视我,甚至可以羞辱我。但是……”
她顿了顿,眼神锐利如刀,直直刺向他:
“请管好你的‘故人’,别让她来打扰我。否则,我不敢保证,下次只是用你的钱买条项链那么简单。”
说完,她不再看他脸上是何神情,转身,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打开门,进去,然后“砰”的一声,将门关上,落锁。
将她自己,连同门外那个因为她的话而陷入巨大震动和暴怒边缘的男人,彻底隔绝。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林晚脱力般地滑坐在地上。外面没有任何动静,他没有追来,没有砸门,只有一片死寂。
但她知道,有些东西,从苏媛那个电话打来的那一刻起,就彻底不一样了。
她抬起手,看着手腕上那圈刺目的红痕,又看了看紧闭的房门。
门内是她暂时的避难所,门外是冰冷无情的丈夫和他念念不忘的初恋。
而她,被夹在中间,像一个突兀的、多余的投影,脚下是深不见底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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