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还以为，是偏殿哪里的动静，惊扰了爱卿的清梦。”
萧景玄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然而这句话落在楚惊鸿耳中，却不啻于一道惊雷，炸得她神魂俱颤，险些维持不住脸上的平静！
他知道了！他果然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昨夜偏殿墙角的血漏！他知道那诡异的叩击声！他甚至可能……知道她所有的恐惧和猜测！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让她四肢冰冷僵硬。她猛地低下头，避开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几乎要破胸而出。
“臣……不知陛下所言何意……”她听到自己干涩嘶哑的声音，如同垂死挣扎，“偏殿……很安静，并无任何动静……”
除了苍白的否认，她再也说不出任何话。任何的追问、任何的试探，在此刻都无异于自投罗网。
御书房内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萧景玄并没有立刻反驳或逼问，只是用那种平静却极具压迫感的目光，久久地凝视着她低垂的头颅。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语调依旧平淡无波：“是么。看来是朕多虑了。”
他竟就此轻轻放过，不再深究！
但这反而让楚惊鸿更加恐惧。这更像是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耍，仿佛在说：朕知道你在撒谎，但朕暂时不想戳穿你。
这种悬而未决的恐惧，远比直接的斥责更令人煎熬。
“既然无事便好。”萧景玄转移了话题，目光落回她面前那堆账册上，“这些西北粮赋账目，核对得如何了？可发现什么蹊跷之处？”
他又将话题引回了西北！引回了这些看似枯燥却暗藏无数机锋的数字上！
楚惊鸿强迫自己定下心神，谨慎回道：“回陛下，臣才疏学浅，只核对了小部分，目前……并未发现明显错漏之处。”
“哦？一点都没有？”萧景玄尾音微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质疑，“朕可是听闻，西北三州去岁秋粮入库数目，与今春军粮调拨数目，似乎……对不太上。爱卿竟未看出？”
楚惊鸿的心脏再次猛地一缩！
他果然是在这里等着她！这些账册根本就是另一个陷阱！若她真的凭借原主的经验或者“敏锐”看出了问题并指出，恐怕立刻就会被打上“勾结地方”、“窥探机密”的标签！若她看不出或者装作看不出，又会被斥为无能或者心怀鬼胎！
进退维谷！
“臣……愚钝……”她只能再次祭出这两个字，将头垂得更低，“账目浩繁，数目琐碎，臣……还需时日细细核对……”
“呵。”萧景玄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听不出喜怒，却让楚惊鸿的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看来，是朕太过心急了些。”他并未继续逼问，反而显得颇为“宽容”，“既然如此，爱卿便慢慢核对吧。总会……看出些端倪的。”
他这话意味深长，仿佛笃定她一定能看出什么，或者……必须看出什么。
楚惊鸿感到一阵无力般的眩晕。在这位帝王面前，她所有的伪装和挣扎，都显得如此可笑而徒劳。
接下来的时间，楚惊鸿如同提线木偶般，机械地翻动着账册，大脑却一片混乱，根本无法专注于那些数字。昨夜的血迹、叩击声，皇帝方才那句意有所指的问话，如同梦魇般在她脑中反复盘旋。
萧景玄也不再理会她，专注于政务之中。
午膳时分，气氛依旧压抑沉默。
然而，用膳途中，一名小太监匆匆入内，在李德全耳边低语了几句。李德全脸色微变，连忙上前，在萧景玄身边低声禀报了什么。
楚惊鸿隐约听到“太后娘娘”、“慈宁宫”、“请您过去一趟”等零星字眼。
萧景玄闻言，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他放下玉筷，用餐巾擦了擦嘴角，淡淡道：“知道了。”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楚惊鸿：“朕去去就回。你在此继续核对账目，不得懈怠。”
“是，陛下。”楚惊鸿连忙起身恭送。
看着萧景玄带着李德全等人离去，御书房内顿时只剩下她一人，以及门外值守的侍卫。
那巨大的、令人窒息的帝王威压骤然撤离，让她不由自主地深深吸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片刻。
但她也知道，这暂时的自由，危机四伏。皇帝虽不在，但这御书房内焉知没有他的耳目？她的一举一动，恐怕仍在监视之下。
她重新坐回书案后，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御案，飘向萧景玄方才坐过的位置。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猝然闯入她的脑海！
皇帝突然被太后叫走……这或许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那条密道！御书房内间暖阁，是否也有入口通往那条密道？!
如果她能找到入口，或许就能知道昨夜偏殿墙后到底发生了什么！那血……那呜咽声……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如同野草般疯狂滋长，压过了所有的恐惧和理智！
她知道这风险极大，一旦被发现，就是万劫不复！
但是，那未知的秘密，那可能关乎她生死存亡的真相，像磁石一样吸引着她！她受够了这种被动承受、永无止境的猜测和恐惧！
搏一把！
强烈的冲动驱使着她。她猛地站起身，心脏因冒险而剧烈跳动。
她先是状似无意地走到门口，透过门缝看了看外面值守的侍卫。侍卫背对着房门，站得笔直，并未留意室内。
她深吸一口气，放轻脚步，如同猫儿般，快速而无声地闪身进入了御书房内侧的暖阁。
暖阁内陈设简单，一张卧榻，一张小几，几个书架。与她昨夜所在的偏殿格局似乎有些呼应。
她的目光如同鹰隼般，快速扫过四面墙壁、书架背后、地毯之下……寻找着任何可能隐藏机关的痕迹。
时间紧迫，皇帝随时可能回来！
她的心跳得飞快，手心全是冷汗。
在哪里？到底在哪里？
根据偏殿密道入口的位置推断，御书房这边的入口很可能也在相应的大致方位……
她的目光锁定在卧榻后方的那面墙上。那面墙看起来与其他墙面并无二致，装饰着一些剑戟之类的兵器作为装饰。
她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伸出手，极其轻微地敲击墙面，侧耳倾听声音是否有异。
敲到一处时，声音似乎……略微空泛了一些？
她的心猛地一提！
就是这里？
她尝试着用力推了推，墙面纹丝不动。
一定有机关！
她的目光快速扫过周围的陈设，最终落在墙边一座青铜仙鹤烛台之上。那烛台造型古拙，仙鹤的眼睛似乎……格外幽深？
她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指，试探性地按向了那只鹤眼——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械响动从墙内传来！
她面前的墙面，果然缓缓向内旋转，露出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黑暗的缝隙！
一股阴冷潮湿、带着淡淡霉味和……一丝极微弱的、若有似无的血腥气的气息，从缝隙中扑面而来！
楚惊鸿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找到了！
她不及多想，侧身便想挤入那缝隙之中，一探究竟！
然而，就在她的脚尖即将踏入那片黑暗的瞬间——
“爱卿……”
一个冰冷低沉、带着一丝诡异戏谑的声音，毫无预兆地，自身后极近的距离，蓦然响起！
“朕的密道……有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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