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破碎的临终留言,像一块投入死水潭的巨石,在书房内激荡起无声却剧烈的涟漪。
“钥匙在星辰之间,小心……白……”
程夕瑶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又猛地沸腾起来。钥匙,无疑指的是母亲留给她的星辰吊坠。星辰之间?那是什么地方?一个具体的处所,还是一个隐喻?
而最让她心悸的是那未尽的“小心白”。她的目光几乎是下意识地、带着一丝无法控制的惊疑,投向了书桌后的白若修。
白若修的脸色在她目光扫来的瞬间沉了下去,眸中刚刚因新协议达成而稍缓的冰层再次凝结,甚至比之前更厚、更冷。那眼神里,有被怀疑的愠怒,更有一种“果然如此”的讥诮。
“看来,”他声音寒彻骨,“林女士的遗言,倒是与你此刻的眼神很相配。”
讽刺的话语像鞭子一样抽过来。程夕瑶张了张嘴,想解释那只是一瞬间的本能反应,并非定论。但在“小心白”这三个字的威力下,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信任,在他们之间,本就是最奢侈易碎的东西。
刚刚签署新协议所带来的那一点点微弱曙光,顷刻间被这突如其来的猜疑阴云笼罩。
“我……”她艰涩地开口。
“出去。”白若修打断她,重新低下头,目光落在眼前的文件上,不再看她,周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气,“既然有了新身份,就去想想如何体现你的‘价值’。李修会安排‘星辰’工作室的相关事宜。”
逐客令已下,任何关于留言的讨论都变得不可能。程夕瑶知道,此刻再多说一个字,都可能激化矛盾,让刚刚争取到的一点空间付诸东流。
她压下心头翻涌的惊涛骇浪,默默转身,离开了书房。门在身后关上的刹那,她感觉那道无形的裂痕,不仅没有弥合,反而更深了。
回到客房,程夕瑶强迫自己冷静。
她不能被一句残缺的留言完全牵着鼻子走。“小心白”可能指白若修,也可能指白振庭,甚至是白家其他任何人。在真相大白前,盲目猜忌只会让她寸步难行。
当务之急,是理解“钥匙在星辰之间”的含义。
她拿出那个从不离身的星辰吊坠。银质的链子,坠子是一颗设计精巧的星辰,中间镶嵌着细微的、不知名的深蓝色宝石碎片,在光线下折射出微弱的光芒。母亲留给她的唯一遗物,白若修最初找上她时似乎也对此有所图谋。
“星辰之间……”她喃喃自语,将吊坠托在掌心,仔细端详。除了材质特殊、设计别致外,肉眼看不出任何异常。
她想起白若修书房里那间尚未探索过的密室。0613——那个她偶然发现的密码,是否就是“星辰之间”的入口?母亲林晚秋的旧照片曾出现在书房,是否暗示了那里与“星辰”的关联?
思路似乎清晰了一些,但通往密室的风险极大。在白若修刚刚因留言而加深怀疑的此刻,贸然行动无异于自投罗网。
另一边,书房内。
程夕瑶离开后,白若修并未立刻处理公务。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指尖用力按压着眉心。
“小心白……”
这三个字像魔咒一样在他耳边回响。他厌恶这种被归为需要“小心”的对象的感觉,尤其这话可能来自程夕瑶的生母,一个与“星辉”实验室、与他母亲失踪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女人。
是警告程夕瑶小心他白若修?还是小心他的父亲白振庭?
理智告诉他,这留言残缺不全,不足为凭。但情感上,一种被预设为“加害者”的恼怒,以及一种更深沉的、对母亲过往真相被触及的烦躁,交织在一起,让他心绪难平。
“李修。”他沉声唤道。
李修如同影子般出现。
“两件事。”白若修睁开眼,眸光已恢复冷静,但深处依旧冰寒,“第一,全力分析那段音频碎片,尝试修复,看能否还原更多内容,确认是否有剪辑或伪造痕迹。”
“第二,”他顿了顿,“加大对程夕瑶的‘保护’力度。她现在是白氏的艺术顾问,她的‘安全’和‘行踪’,必须在我们掌控之中。尤其是……当她试图接近某些‘特殊区域’时。”
他意有所指。李修立刻领会,点头:“明白。”
白若修挥挥手,李修悄然退下。书房里重归寂静,只有落地窗外城市的喧嚣隐约传来。他拿起那份刚刚签署的新协议,目光落在“程夕瑶”三个清秀却有力的字迹上。
这个女人,就像一颗投入他精心布局的死水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正不断扩大,逐渐脱离他最初的预设。他需要她的线索,却也要防备她本身可能带来的变数,以及……那似乎正在悄然改变着什么的情感波动。
程夕瑶并未坐以待毙。
她利用新获得的“艺术顾问”身份权限,通过内部网络,以调研为名,申请调阅白氏集团旗下所有与“星辰”命名相关的产业、项目甚至历史档案资料。这是一个合理的请求,不会引起过多怀疑。
同时,她开始着手规划“星辰”工作室的初步构想。这是她立足的根基,也是她获取资源和话语权的第一步。她需要向白若修证明,她的价值,不仅仅在于那个吊坠和身世秘密。
傍晚时分,李修带来了关于工作室的初步安排——位于白氏集团附属的一栋创意园区内,场地、基础设备、初期运营资金都已到位,甚至配备了一个小型团队。
“白总的意思是,程小姐可以尽快开始筹备。”李修传达着白若修的决定,语气平淡无波,“另外,关于您养父母程国栋夫妇的近况……”他递上一份薄薄的资料,“他们最近与方夫人见面颇为频繁,并且,程国栋正在暗中变卖部分固定资产,似乎准备离境。”
程夕瑶心中一惊。养父母要跑?是因为“林先生”那边的指令,还是察觉到了白若修调查的压力?亦或是,与方慧如达成了什么交易?
线索似乎越来越多,却也更显扑朔迷离。
她送走李修,独自坐在客房的窗边,手中紧握着那枚星辰吊坠。母亲的留言,白若修的猜忌,养父母的异动,隐藏的“林先生”……所有的一切,都像巨大的漩涡,将她牢牢卷在中心。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书房的方向。那个密码“0613”,那个可能存在的“星辰之间”,像磁石一样吸引着她。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再次震动,又是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加密信息,内容比上次更加简短,也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他们知道你破解了U盘。‘星辰之间’是陷阱。”
信息依旧转瞬即逝。
程夕瑶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们”是谁?是“林先生”的人?还是白家内部的那个“内鬼”?
对方不仅知道U盘被破解,甚至知道“星辰之间”这个关键信息!这证实了她的部分猜测,却也带来了更深的恐惧。
如果“星辰之间”是陷阱,那母亲的留言是误导?还是说,留言本身是真的,但那个地方早已被敌人掌控?
她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一个巨大的棋盘上,四周都是浓雾,而暗处的对手,似乎能看穿她的每一步心思。
下一步,她该往哪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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