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静静流淌在明水山庄的飞檐翘角之上,却难以涤荡其主人心头的沉重。
谢烬寒站在书房的窗边,身形挺拔如松,映在地上的影子却被拉得悠长而孤寂。
他刚刚亲自哄了云渺服下肖劲新配制的、能压制毒性月余的解药,看着她沉沉睡去,眉宇间那丝因毒发而起的痛楚暂时平复,他胸腔里那柄名为担忧的利刃才稍稍收敛了锋芒。
然而,另一重更深的寒冰,正悄然覆上他的心头。
“主子。”
暗一的身影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内,单膝跪地,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艰涩:
“派往南疆、西陲、北域寻找魄芝草的三队人马,均已返回……禀报,此草确已绝迹。
据南疆巫医所言,世间仅存的最后一株,确认在西齐皇室供奉的‘秘藏司’手中,视为西齐国宝,守卫森严,非齐君亲令,不得动用。”
“西齐……秘藏司……”
谢烬寒缓缓重复着这几个字,声音听不出喜怒,但负在身后的手,指节已然捏得发白。
希望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却并未完全熄灭。只要知道在哪里,就有夺来的可能。
只是,眼下时机却棘手无比。
西齐,一个被他打败的战败国,他该怎样拿到这魄芝草?
他倒是不害怕战争再起,可是连年的战争百姓和国力遭不住啊。
何况现在,新帝未立,国本不稳,容易腹背受敌,内忧外患,更是经不起打击。
他转过身,烛光在他深邃的眉眼间投下明暗交错的阴影,那双眸子锐利如鹰,扫过暗一:
“宫里情况如何?”
暗一立刻禀报:
“现在太子谢霆重伤残疾,已明确表示退出储君之争。皇后与谢霆被囚暗室,消息封锁,对外只称凤体违和,需静养。
如今朝堂之上,议论纷纷,主要分为两派。一派以镇国公白望为首的武将,支持白贵妃所出的二皇子谢霄,认为其母族西平军虽仅五万,但亦是边军劲旅,且二皇子年长三皇子一岁;
另一派则以肖尚书的文臣为核心,拥立如妃所出的三皇子谢霁,认为三皇子品性贤德,聪慧仁厚,更堪大任。
此外,还有部分老臣持观望态度,或私下串联,意图不明。”
谢烬寒走到巨大的紫檀木书案后坐下,案上堆满了各地的奏报和军情文书。
他随手拿起一份来自北境的急报,目光快速扫过,北凉骑兵近来频频骚扰边境,虽是小股部队,但其意图不言自明——是在试探天启内部虚实。
内忧外患,风雨欲来。
他需要一个新的皇帝,一个能暂时稳定朝局,至少名义上能让四方臣服的皇帝。
而他,这个先帝临终托孤、手握天下兵马大权的摄政王,便是这盘棋的执棋者。
“传令,”
谢烬寒的声音打破了书房的沉寂,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明日卯时,召集内阁辅臣、六部尚书、都督府众将,于乾元殿偏殿议事。”
“是!”暗一领命,瞬间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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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太和殿内。
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鎏金蟠龙柱下,文武重臣分列两侧,人人面色肃然。
龙椅空悬,而龙椅之旁,设有一张略小一些、却同样威仪的紫檀木蟠龙椅,谢烬寒端坐其上,一身玄色亲王常服,金线绣着的四爪蟒纹在晨曦微光中暗蕴流光。
他并未刻意释放威压,但那久居上位、执掌生杀予夺所带来的气场,已让整个大殿落针可闻。
“诸位,”
谢烬寒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子不幸身染恶疾,无力承继大统。
先帝子嗣单薄,如今能考量的,唯有二皇子谢霄与三皇子谢霁。
今日召诸位前来,便是要议定储君人选,以安社稷,以定民心。”
他话音一落,镇国公便率先出列,他年约五旬,身材魁梧,声若洪钟:
“摄政王明鉴!二皇子谢霄乃白贵妃所出,序齿居长,且贵妃娘家西平军镇守西陲,有功于国。立长立贤,二皇子皆为上选!如今局势动荡,正需一位年长皇子稳定人心!”
他这一派系的几名将领和官员纷纷附和。
肖尚书须发已见花白,但精神矍铄,此刻亦稳步出列,不卑不亢:
“镇国公此言差矣。立储君当以贤德为本。三皇子谢霁,勤奋好学,仁孝宽和,常向大儒请教学问,体恤民间疾苦,曾于京郊水患时主动捐出俸禄赈济灾民,此乃有目共睹。
且如妃娘娘出身书香门第,性情温良,堪为天下母仪之范。岂可因区区一岁之长,而轻忽储君德行?”
文臣之中,多有点头称是者。
两派各执一词,争论渐起。
有说二皇子有军伍背景,可震慑周边;有言三皇子得士子之心,可凝聚文气。
殿内声音嘈杂,看似僵持不下。
谢烬寒始终沉默地听着,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目光平静地掠过每一个发言者的脸,将他们的话语、神态,甚至细微的小动作都收入眼底。他在评估,在权衡,更在等待。
直到一位资格极老、素来中立的宗正寺卿颤巍巍开口,询问谢烬寒的意见时,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到了那位年轻的摄政王身上。
谢烬寒缓缓起身,他走到殿中,身形挺拔如岳峙渊渟。他没有直接回答立谁的问题,而是话锋一转,提及了另一件事。
“昨夜,本王收到北境八百里加急。”
他声音沉静,却如巨石投入湖心,激起千层浪:
“北凉王庭派遣使团,不日将抵达京城,名为吊唁先帝,实则恐为探我虚实。
同时,西齐边境,亦有异动,其‘烈风骑’有向边境集结的迹象。”
“二皇子妃就是北凉公主啊,这不……”
“是啊,这……”
众臣哗然!二皇子妃就是北凉公主,她身为外邦人是不可能成为天启皇后的,何况北凉还……
这下有些武将也动摇了。
北凉狼子野心,西齐刚败不久亦不甘寂寞,若此时天启内部再不稳,后果不堪设想!
“外敌环伺,虎视眈眈。”
谢烬寒的目光扫过镇国公,又看向肖尚书,最后环视全场:
“诸位在此争论长幼之序,却可知,我天启如今需要的,是一位能凝聚朝野、使政令畅通、令将士用命、让外敌不敢轻举妄动的君主,而非一个仅仅依靠母族兵力或文人拥戴的象征!”
他的声音陡然转厉:
“二皇子谢霄,勇武有余,然性情急躁,曾因猎场小事鞭笞近侍,可见其仁厚不足,易被左右。
且西平军五万,于边关或可称雄,于天下大局,不过一隅之力,若倚之为凭,岂非惹人笑话,令其他边军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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