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质问,如同烧红的烙铁,精准地烫在了李牧神魂最空洞的那一处缺口上。
剧痛传来,并非源于**肉**体,而是来自存在的根基。他眼前的篝火扭曲了,九位爷爷的身影也开始变得模糊,仿佛一层即将被风吹散的薄雾。
他们的声音却愈发尖锐、具体,像是无数根钢针,从四面八方刺入他的脑海。
屠夫爷爷的声音带着雷鸣般的怒意:“我们教你裂界刀,是让你斩断宿命,不是让你斩断记忆!你这不肖子,连握刀的手都忘了吗?”
画匠爷爷的声音充满悲戚:“我为你画出明月,照亮你的童年,你却把它当成了墙上的污渍,随手就抹去了。”
“我们把一切都给了你,你却成了一个连我们是谁都记不住的空壳!”
“这样的你,不配!”
“滚出去!”
每一个字,都撕扯着他与他们之间的无形羁绊。李牧感到自己正在被抛弃,被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所抛弃。神魂之上,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即将彻底崩碎。
与此同时,李岁的世界已化作一片愧疚的深渊。
那些在道诡利爪下被撕碎的同伴,他们残破的血肉融化、汇聚,最终形成了一个由无数张怨毒面孔构成的、缓缓蠕动的巨大肉瘤。
“愧疚肉瘤”。
每一张面孔都在无声地嘶吼,而所有嘶吼汇聚成的唯一声音,属于石心。
“你的理智,成了我们所有人的墓志铭。”
“你为了一个疯子,背弃了我们坚守的一切!”
“李岁,你看看我们,看看你亲手造就的地狱!”
这股精神压力几乎化作了实质,沉重地压在她的“理智之堤”上。堤坝摇摇欲坠,决堤只在瞬间。她那引以为傲的绝对逻辑,在铺天盖地的愧疚感面前,正被一点点溶解。
就在神魂即将被彻底淹没的前一刻,李牧出于最纯粹的求生本能,将自己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意志,沉入了与李岁紧密相连的【疯理智双生图】中。
他并非在索取力量,也不是在寻求战术。
他只是想在这无边孤寂的绝望中,确认一件事——他不是一个人。
这股纯粹到不含任何杂质的“链接”请求,如同一股意料之外的异常数据流,冲入了李岁即将崩溃的精神世界。
正在被愧疚感吞噬的她,猛然间“尝”到了一丝截然不同的负面情绪。
那是一种源于血脉最深处、对血亲长辈的、纯粹无比的“辜负感”。这股情绪的结构、源头、逻辑链条,与她自身那源于“责任”与“同伴”的愧疚,截然不同。
如同在满是咸味的苦海中,尝到了一滴辛辣的烈酒。
李岁浑身剧震。
她那濒临崩溃的逻辑思维,如同溺水者般死死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电光石火间,无数信息碎片在脑中重组、演算、归纳!
攻击是“定制”的!幻象是“隔离”的!
既然如此……打破隔离,让定制的“钥匙”,去开一把错误的“锁”!
这或许是唯一的生路!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一个无比清晰、不容置疑的念头,通过【疯理智双生图】那条滚烫的链接通路,狠狠地刺入了李牧的脑海:
“相信我!放弃你的防御,把你的五感……全部交给我!”
这声指令如同一道惊雷,在李牧即将沉沦的意识中炸响。
他无法理解这句命令的含义,放弃防御无异于自杀。但在神魂崩裂的千钧一发之际,那份超越生死的、对李岁的绝对信任,压倒了一切理性的判断。
他放弃了所有抵抗,任由一股冰冷的、带着绝对秩序感的理之力,如同潮水般涌来,瞬间接管了他的视觉、听觉、触觉……他的一切感官。
道诡界的荒原之上,两人紧闭的双眼之下,那张无形的【疯理智双生图】上,代表着精神链接的疯纹陡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能量的流向不再是相互滋养,而是开始飞速构建一条全新的、用于交换彼此所有感官的“信息桥梁”。
一场闻所未闻的精神互换,即将开始。
感官交换在瞬间完成。
李牧眼前的景象猛然切换。围着篝火、满脸失望的九位爷爷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静滞庭院的残垣断壁,以及那个由无数张怨毒面孔组成的、散发着滔天恨意的“愧疚肉瘤”。
一股灭顶的、为同伴带来毁灭的、沉重到令人窒息的愧疚感,如山崩海啸般涌入他的心头。
然而,李牧的反应却不是痛苦,而是茫然。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份足以压垮任何人的愧疚,如同品尝一道菜,能分辨出它的咸味与苦涩。但他的记忆里,根本没有这些人,没有这座庭院,更没有发生过这一切。
情感和认知,产生了巨大的、滑稽的断裂。
他看着那些陌生的、扭曲的面孔,心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
“你们是谁?我为什么要为你们的死负责?”
与此同时,李岁发现自己站在了大墟的篝火前。
九个身形魁梧、气息如渊的老者正用一种威严而悲痛的眼神锁定着她。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害怕辜负长辈期望的恐惧与自责,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攫住了她的神魂。
村长的声音在她脑中威严地响起:“不孝子,你还有脸回来!”
李岁皱起了眉。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恐惧的真实性,那是一种铭刻在基因里、对“根”的敬畏。但她的逻辑,她那绝对理性的思维核心,却在飞速地分析着这一切。
片刻后,她得出了结论。
“逻辑错误。”她在心中冷漠地分析道,“情感勒索的前置条件‘亲情羁绊’与‘养育之恩’不存在。数据库中无相关记录。指控无效。”
两个为特定目标量身定制的精神地狱,同时出现了致命的逻辑紊乱。
它们是高精度的精神病毒,一旦“宿主”的免疫系统发生根本性改变,病毒程序就无法继续运行。
李牧面前,那庞大的“愧疚肉瘤”开始不稳定地闪烁,表面的无数面孔时而清晰,时而化作无意义的噪点。
李岁面前,九位爷爷威严的身影也开始变得透明,仿佛信号不良的投影。
通过【疯理智双生图】那条依旧连接的通路,两人几乎在同一瞬间明白了对方的处境,也立刻领悟了破局的真谛。
他们不再尝试对抗,不再试图驱散,而是同时选择了最轻蔑、也是最致命的方式——
无视。
李牧面对着那还在努力散发悲伤与怨毒的“愧疚肉瘤”,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李岁则完全无视了九老“恨铁不成钢”的目光,转过身,竟开始饶有兴致地研究起面前那堆篝火的能量转化效率。
失去了目标情感能源的供给,两个由道诡异仙精心构筑的精神地狱,如同被抽掉地基的沙堡,无声地、一片片地崩塌、瓦解。
最终,彻底化为纯粹的精神粒子,四散而去。
“呼——”
两人猛地睁开眼,重新看到了道诡界那片熟悉的、猩红色的天空。
那股萦绕不散的扭曲旋律,在发出一声仿佛充满困惑与不甘的尖锐杂音后,彻底消失了。
他们成功了。
但精神链接断开的瞬间,一股仿佛要抽干骨髓的巨大疲惫感猛然袭来。两人眼前一黑,双双瘫倒在地,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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