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逸,”甘露气喘吁吁地扶着门框,好半天才缓过一口气走到江逸的病床边,“医生怎么说。”
急诊室里三张床位都住着人,江逸躺在靠窗的床上正在输液;一脸蜡黄,憔悴不堪。
守在一边照顾的是江逸的助理裴昊。
“没事。”江逸无力地握住甘露的手,对着裴昊皱皱眉头,“不是不让你说吗。”
“你也别怪他,是我联系不上你,打到项目部才知道的。”甘露松了口气,“到底什么情况,这么严重。”
“嫂子,你不知道,江总又吐又拉,两个来回就起不来了,把我们吓得不轻,赶紧送医院。”裴昊给甘露倒了杯水,“大夫说是吃错了东西。”
甘露还想问,却感觉江逸在她手心挠了一下,她奇怪地看了眼半闭着眼睛的江逸。
“大夫说先输流看看,应该没大事。”裴昊压低声音,“让江总睡会吧,从早上折腾到现在,够他受的。”
甘露把裴昊送走,回到病房,江逸的眼睛已经睁开。
刚才心急如焚,顾不上多想;现在平静下来,再看江逸,她竟然有些不敢直视,眼前总是闪过他赤裸着下身的影子。
“怎么回事?”甘露避开江逸的视线,拉了把椅子,坐在他对面。
江逸说,“昨晚喝了酒胃不舒服,早上就点了份小米稀饭的外卖,也不过喝了两三口,大概不新鲜,也可能最近有些上火,总之就是上吐下泻。”他伸手过来。
甘露顿了一下,接住他湿冷的手。
“怎么了?”她心口一跳。
“我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江逸犹豫片刻说。
“什么感觉?”甘露凑到他耳边,小声问。
江逸眼神疲软地闭了闭,又摇摇头。
甘露慌忙起身,意识到身后人的目光,她又坐下,把江逸的手放进被子里,“我去买些吃的,怎么也得吃点东西,要不要我把裴昊再叫回来。”
“不用。”江逸捏捏甘露的手指,“有护士,没事,你快去快回。”
“好。”甘露顾不上想其它,匆匆下楼,开上车直奔项目组租住的酒店。
这次江逸他们组中标的项目在海都万丽县东南,其实距离海都不过四十多公里。
可能两年前的事被捅破,尽管表面上看一切如常,两人之间到底不一样了。
江逸借口忙,一周回不了一次家;而她,则三天两头地往娘家跑。
心里都想拥抱彼此,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远离。
这里是城市边缘,基础设施很差,道路更是坑坑洼洼,甘露油门没松,车子在高低不平的路上几乎是蹦着往前跑。
酒店叫宝来,距离项目地三四公里,是附近条件相对较好的酒店。走进酒店,甘露下意识地看了看监控,前台有一个,电梯里有一个。
项目组的人都在现场,甘露直奔四楼尽头的407房间。
房间还是早上江逸离开时的样子,床上是一贯的干净整洁,电脑桌前放满各种资料,茶几上有两盒胃药,和两个外卖餐盒,一个装着小米粥,一个装着咸菜,她戴上手套把两个餐盒盖好放进塑料袋里。
走出大门,甘露又退回来,走到前台,“你好,我是住在407的客人,我们丢了一些文件,能不能查查监控。”
前台后的女生站起来,“你不是407 的客人。”
“对,”甘露拿出房卡,“我是他爱人,能不能看看监控。”
“可以,”她迟疑了下,“电梯的监控坏了,只剩下前台的监控,你想看几号的?”
甘露看了眼电梯后的后门,从后面出去是停车场,停车的人都从那里进出,并不经过前台,“后门没有监控?”
“没有。”
甘露怔了片刻,摆摆手,“算了。”
赶到医院,江逸的液还剩下不多,甘露另买了些粥和软和的馒头,“要不要吃点。”
“大夫说先空空。”江逸无力地笑笑,“我估计你还没吃早饭,你先垫垫。”
“输完液能回去吗?”
“大夫说再观察半天,”江逸苦笑一声,“虽然拉得少了,我真担心半途发作,到时候出洋相。”
“最近胃不好?”正是午饭时间,其它床位来了两名送饭的家属,还有人过来搭讪,两人一时找不到机会说别的,只能东拉西扯。
“是不太好。”
“是不是压力太大。”两人对视一眼,又同时错开;甘露把水杯递给江逸,迟疑片刻,附耳说,“别为难自己,不是我们的错。”
“嗯。”江逸低下头,没做其它表示。
“要不......”甘露不知说什么,张了张嘴,那句话始终卡在喉咙边,“要不,我们离开海都,重新开始,怎么样?”她越说越觉得这个提议不错。
“有些背井离乡的感觉。”江逸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甘露咧咧嘴,她也觉得不可能,父母亲朋都在这里,她当初放弃京都的oFFER回到海都,奔的就是这些亲情。
“江逸。”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怎么?”
“没事。”
“035号家属,病人化验结果出来了,你去拿一下。”护士在门口喊了一声。
甘露倏地跳起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弯下腰,“我去一下。”
大夫一边读化验单一边敲击着桌面,“大便中发现蓖麻毒素,是不是最近吃过蓖麻,那种东西弄不好会要人命,别听民间偏方什么的,有病还是要到正规医院。”
甘露答应着接过化验单,有一项指标标红。
“这个指标是什么意思?”她问。
大夫瞄她一眼,“还算幸运,再多就不是输输液这么简单了。”
甘露下意识地回过头,走廊空旷,地面反射着清凉的日光。
……
“甘露呢?”
马涛带着程责等人进入麒麟大厦顶楼会议室时,甘露还没出现。
程责说,“我看见她的车了,她应该比我们先到。甘露,你还不了解,对工作,无论是态度还是能力都没得说。”
嘉禾的副总刘广林和项目经理肖爵身上的寒意已经散去,姿态舒适地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刘广林客气地起来寒暄,肖爵嘴角扯了扯,没有说话。
“我们两家公司还真是有缘。”刘广林寒暄一句,似笑非笑。
“希望这次能够善始善终。”马涛也没客气,针锋相对。
“麒麟项目我们付出很多,说实话麒麟能够往前走,和我们打的牢固基础分不开。”刘广林声音清淡,眼里却是掩盖不住的不甘。
“我们接手这个项目,代价也不小……”
刘广林不耐烦地打断他,“项目经理是谁接手,我听说是甘露,怎么还没到。”
“马上就到,还有十分钟,她向来踩着铃声进门;”程责开玩笑,他往门口看了一眼,又对崔笑说,“你去看一看。”
甘露的车停在麒麟大厦侧后方翠屏公园大门外。
黑色西装,黑色衬衣,黑色大衣,她还特意取掉隐形镜片,戴上了黑框眼镜。
全副武装。
辗转,犹豫,她还是无法说服自己置身事外;可走到这里,她的脚还是不听使唤地踩住了刹车;后面的车不容她犹豫,喇叭声声,不停地催促,她只得拐到这里。
昨晚她拿着江逸吃剩的稀饭,找到在食品检测站工作的同学,让她帮忙化验一下。
结果和医院的化验报告一样,只是各项指标更详细,据同学说粥里含的蓖麻毒素含量非常精确,少一点不起作用,多一点就有可能造成神经损伤。
同学说,如果不是人为,就是江逸的运气太好了。
她以追究责任为由找到外卖小哥,小哥一听立刻要给她跪下,赌咒发誓绝不是他的责任,让她直接找店家。
小哥一次带着三份外卖,上楼时其它外卖就留在车上……
她知道再追查下去也是无果。
报警吗?她的车在公安局门外停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把车开走。
同学说得很清楚,这个量还达不到投毒的剂量,即便告诉赫枫,他又能做什么,该知道的他早就知道,不知道的依然是个谜。
他们要干什么,非要逼着她跟着他们的步伐往前走吗?
回到家时,父母和二姨舅舅喜滋滋地看着她,二姨还来抱了她一下,亲昵地连连拍打她,“我早说过,露露就是个福星,自带好运。”
甘露苦笑,低头看了下手机,手机自动连上嘉禾官网。
官网的滚动新闻里正在播放天山泉项目发布会,资方代表正是肖爵;滚动新闻侧面是项目进展时间表,
天山泉项目是三个月前签订的合同,公司原名叫新域天泉饮料有限公司, 更名为天山泉,已进入上市辅导的第二阶段。
而三个月前麒麟项目刚开始股改,等于说麒麟和天山泉项目不仅由肖爵同时负责,而且同期进行。
天山泉项目文字灵动,创意超前,踏实厚重;甘露又把之前的麒麟项目页调出来,虽然内容详实,文字图片很招人眼珠,内行人却能看出这些煊赫的文字过于浮华敷衍。
公司也有项目经理同时身兼两个,或者三个项目的,但那都是高级经理,资深顾问;而嘉禾的项目经理里肖爵并不是特别突出的一个。
什么事都经不住多想。
难道嘉禾早就知道他们做不成这个项目,肖爵只是个幌子。
如果是这样,麒麟就应该是整个事件的幕后主使;施小琳在里面到底是个什么角色……
电话突然响起,是崔笑。
焦灼的心被铃声打断,甘露摁住胸口,感觉那股快要冲出胸口的悸动慢慢平复。
她静静地看着铃声响起,停下;再响起,再响起,最后终于沉寂下来。
甘露松了口气。
这时崔笑的微信突然跳出来,语气极其冷漠,“你不到,麒麟的刘董说益邦言而无信呢,说不定那两个到嘴的鸭子也飞了。”
停顿片刻,又来一条,“你是害怕了吧,怕陷入刘琳陆希的陷阱。”
甘露心口又烫起来。
“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刘霄汉强烈推荐你负责这案子。”
发动机轰隆一声,沃尔沃猛地窜出去。
麒麟大厦的台阶上几名心急如焚的工作人员不安地来回走动,崔笑站在旋转门后,看见她推开车门,笑眯眯地迎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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