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天会馆她与同事去过,三楼VIp 包间都是以花命名, 海棠秋,茉莉白,芍药黄……陆希与江逸参与互殴的VIp包间是南起第三间的玫瑰紫。
一个穿着制服的男人犹犹豫豫地走过来,对甘露说,“小麦让我带你去玫瑰紫看看。”
甘露客气了几句。
男人带着她上了电梯,小声说,“看看可以,但别闹,行吗?”
甘露没明白,“闹什么?”
男人瞥她一眼,有些不快,堵在电梯门前不走,“你要不能答应这点,我不能带你去;上周有两口子在玫瑰紫闹事,现在还没解决。”
甘露倏地明白过来,急忙答应,“不闹,绝对不闹,我就是看看。”
男人将门推开一条缝,震耳欲聋的音乐排山倒海地扑出来。
整个包间像燃烧的黑海,汹涌澎湃,肆无忌惮。
甘露站在门口,等耳朵眼睛适应室内的光怪陆离,很快捕捉到沙发角落令人脸红心跳的动静和声音。
她慌不择路地退出来。
男人还在门口等着,看见她出来松了口气,托着她的手臂快步往电梯走,“你别介意,到这儿都是玩,出门就忘,谁也不认识谁,别太当真。”
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咚咚地在耳边敲击,甘露脚步虚无,踉踉跄跄地抓住扶手。
今天这个场面对她冲击太大,要么江逸在她面前完全是演戏,要么他到这里一定另有目的。
结婚两年,或许他们有不熟悉的地方,但她不否认江逸是个性格坚韧,事业心很强的人,他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也不是柔情蜜意的人。
难道他和慕辰一样,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她也和田悦一样,完全被渣男兜头淋了一身的粪水。
“你能不能给我找一位11月25日玫瑰紫包间里的服务生。”甘露咬紧牙关,对男人说。
“11月25号不是……你想知道什么?”男人谨慎地审视着她,很不情愿。
“要不你问问小麦。”甘露说。这个关系是她的一个发小给找的,她不知道小麦是谁。
“问问其实也没什么,警察三天两头地来,也没人说让保密。”男人虽然不快,倒也干脆。
他让甘露到一楼大厅的休息区等一会儿。
来人被叫作闰敏,大约二十六七岁,穿着统一中式服装,眼珠精明地转来转去。
甘露塞了五百块钱给她,然后拿出江逸的照片,“认识这个人吗?”
“认识。”闰敏很大方,“他就是那天最后来的男人,这两次被警察提问,他也在。”
“他进了玫瑰紫都干了什么,有印象吗?”甘露问。
“有,我当然有,干我们这行,没眼力劲可不行。”
甘露没接她抖得机灵。
闰敏干笑一声,“当时吴总和兰兰正在中间跳舞,他走过去想和吴总说话,哦,就是老婆闹事那个男的;吴总也不知没听见,还是不愿理他,搂着兰兰转到一边;他就走到窗边沙发上坐着抽烟,后来拉拉小姐进来,我让她坐过去;她很主动,又是替他端果盘,又是倒酒,突然门被哐地一下推开,冲进来几个人……”
一团乱麻。
甘露消化了好一会儿,“一直坐在沙发上?”刚才她特意看了眼窗户,两个双人沙发并没贴着窗户,留了大约有一米左右的空间。
“没注意,反正打起来前,他一直坐着没动。”
“说说打架的细节。”
闰敏苦笑,“我真没看清,只看见几个男人跟在一个女人后面冲进来,女人上来就揪住和吴总搂在一起的兰兰,然后所有人一拥而上;这种事我见过几次,大约知道什么情况,我们内部统一口径是不报警,也不拉架,只要不见血,怎么打都行;你想呀,他们是两口子,气头上,恨不能你死我活,气一消就一致对外,谁受得了。”
“他也参加打架了?”甘露指指照片里的江逸。
“当然。女人全撤一边,男人全上去拉架,进来那几个男人特别凶,个个人高马大,其它人根本不是对手。”
“依你看,哪方赢了?”甘露也不知该问点什么。
“肯定是女方呀,男方那边哪敢真动手,就是一味躲,被堵到墙边一顿乱捶……“
“被堵到墙边?”甘露打断她,“也就是说人全部退到窗边了。”
“差不多,反正就在那里混战。也就五六分钟吧,突然有人喊‘别打了,要死人了’,我急忙开灯……大家早就一哄而散,我真是什么也没看清。”她按按口袋里的五百元钱,咳了一声,低下头,小声说,“我们一起接受警察问话时,我听这位大哥说,他当时被挤到角落,吴总后腰怼在窗台上,磨破一大块皮。”
甘露回想着包间里窗口位置的结构,两个窗户相隔两米,左窗与栅栏隔断相隔一米五左右,形成一个角落。
看甘露不说话,闰敏又心虚地说,“我其实看见有什么东西撩了一下,但到底是什么,我不知道,所以这话我连警察都没敢说,我怕说错了,误导他们,但我真看见了。”
“在什么位置?”
“不是很明显,就是……头顶……当时一团乱,我也只是感觉到有点动静,其他的我真说不好。”
打架的主角是吴朗,李亚楠夫妇,打听他们对于一个甘露这样的老海都人,易如反掌,不到半个小时,需要了解的信息都聚在她的微信里。
李亚楠是一家广告公司的小主管,吴朗在文星设备搞销售,两人因为这事已经闹到离婚的边缘。
江逸在设计院位置不低,吴朗怎么可能给江逸摆脸色;而江逸受了慢待还等在一边,似乎还要找时机再和吴朗理论。
设计院是乙方,设备公司算材料供应方,是丙方,这两方在一个项目上肯定有勾连,这不难理解,难道江逸和乔宇有利益纠葛……
江逸隐瞒的事与吴朗有关?
想到玫瑰紫里让人耳朵发麻的娇喘,甘露不由得想到施小琳……
无法破解的互殴案是在集体隐瞒什么,还是仅仅是江逸和吴朗在隐瞒?
甘露感觉自己的脑袋要炸了。
凌晨1:30客人才走干净,甘露跟着男人走进一片狼藉的玫瑰紫。
男人的不满已经快到达顶峰,语气极为不耐,“现在你可以随便看,但是最好快点。”
甘露径直走向窗口,拉开窗帘。
松江桥的霓虹静静地一路蔓延,在远处交织出一片绚烂的橘色。
你,还是他,你选一个……
甘露吓了一跳,忙闭上眼,稳住心神;微微探出头,看向那个让她极为恐惧的转角,事实上旧餐车被拖走后,转角已经不存在。
业主群提到转角有个阴阳八卦图,也叫镇魂塔,镇住冤死的灵魂,免得它四处游荡,等抓到凶手,再放它去投胎。
镇魂塔仿佛沉在深渊,非常模糊,却又清晰可见。
她掏出手机打开电筒,往下照了照,深渊变成地狱,越发遥不可及。
男人原本站在门口,这时走过来,“我不知你在看什么,但这里里外外我们刷了三遍,蜘蛛网都找不到一只。”
甘露从后门走出会馆,通过竹林时,她把口袋里已经捏成碎渣的竹叶全部掏出来扔掉,点开江逸的微信,每晚必至的晚安两字后,今天加了一张笑脸:最近较忙,明早要开会,得加班。
厌倦,疲乏,愤懑,一起涌上心头。
她快速跑回家,打开所有灯,吊灯壁灯射灯,灯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道刺目的暗影。
她回了个笑脸,想了想,又加一句,等你回家。
厨房洁净整齐……甘露站在厨房门口,看着透着柔光的咖啡机,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沉下来;她凑到咖啡机前,早上咖啡溅了两滴出来,餐台上的纸巾用完,她没找着别的东西,又急着出门,就没擦,可是现在,咖啡机干干净净,那两滴咖啡渍就像她记忆错乱,根本没存在过。
她又走到门厅,打开鞋柜,拖鞋的位置从左边换到了右边。
江逸回来过!
甘露拿出手机,翻到江逸的朋友圈,朋友圈的最后一条消息还是十天前他们一起吃饭时,江逸拍的餐后甜点,一块点缀着樱桃的慕斯。
她怔了好一会儿,突然松口气,懒懒地走回卧室,躺在硕大的床上。
这样也好……
她拿起白色遥控器,轻轻一摁,卧室屋顶长一米八宽九十公分的玻璃镜面下层层叠叠的水晶立刻织出一片旖旎的橘色柔光。
这个能绽放霓虹灯光的吸顶灯是她和江逸之间的隐秘,是罩在她头顶的一块遮羞布,她的心再次被痛苦抓摄,只能拼命抱紧自己才能制止身体的颤抖。
恐惧,羞愧,痛苦像三根藤条来回抽打她,“混蛋!混蛋。”
食指放在按键上,橘色,清白色,粉色,清白色,粉色,橘色……周而复始,最后还是停在橘色上。
她闭上眼睛,感受着酥麻的战栗一点点从头向四肢蔓延,攻城略地般从毛孔往身体每一个角落钻,拽着她往更深更暖的地方滑下去…… 橘色光像一层柔和的薄被掩盖住她的羞涩和一贯对身体的不自信,她舒展地曲起一条腿,双臂举过头顶,将身体所有隐蔽的角落都袒露出来。
你,还是他,你选一个。
她的声音抑扬顿挫地在房间回响,微眯的眼神不由自主地露出奚落,鄙视,嘲弄的神情……
卧室门被悄悄推开一条缝,一抹窥视的视线一闪而过。
随后客厅响起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身体像被太阳灼了一下似的,猛地蜷曲成一团;甘露睁开眼。
江逸推开门,仿佛没看见她的异样,把掀到一边的被子拉起来盖到她身上,“怎么像个孩子,你就不怕着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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