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涛特意来找过我,”皮克主动告诉赫枫,“他把吕超父亲吕大龙当天的行踪筛了好几遍,没发现什么疑点,也没发现有外人靠近他,老头午睡后还下楼和老邻居聊了一会儿,情绪很正常;吕勇也说他爸睡前没有任何异样;他的电话也查过,当天给他打电话的都是家人,也没见外人接触过他的家人。”
“要是这样那或许是一场早就准备好的劫杀。”赫枫对这个结果没有任何意外,如果真查出什么反倒让他怀疑是不是对手故意留下的破绽。
皮克想了想,“你的意思他们早想灭掉吕超?杀人灭口?”
赫枫反倒问,“晓月桥的线索有收获吗?”
“这是吕超车祸现场晓月桥下那半片脚印,”知道赫枫的习惯,皮克也不再纠结,把手机递给赫枫,“36码,竟然是个女人吗,有意思吧。”
“应该不会是孩子。”张斌偏过头,也看过去。
“说是一个刚进国内的小众运动品牌,叫什么ALL.IN,价格比耐哥贵一成。”
赫枫起身走到鞋柜,拿出一双黑色网面绿底的运动鞋,“应该就是这双,ALL.IN牛油mAx。”他翻手露出鞋底,鞋底是一个个溅落的小雨滴模块,极具辨识度。
皮克拿过手机,照着脚印的照片比了比,“应该就是这种。”
“这个鞋现在在国内全面铺开,喜欢的人范围很广。”
“不管怎么说,这鞋的价格在这里摆着,至少说明她是个生活优渥的女人;”皮克说,“老林根据脚印深浅,判断此女大约162-168cm,体重50KG以下,凭陆桥生当时的身体状况,他是可以从左窗爬出来的,最后落得个倒栽葱,没有外力不可能,这个身材瘦小的女人能做到吗?”
“先别管她能不能做到,她是怎么出现在现场的,”赫枫调出211公路地图,晓月桥前后加起来几乎有十公里一边是水塘,一边是结冰的稻田,“如果她开车,东头有一个私人安装的监控,西头路管所安了一个,不管怎么走都难免会有监控捕捉到,虽然像素很低,但她不敢冒这个险。”
“也就是说她只能步行?”张斌觉得不可思议,“大雨天,跋涉最少五公里,这人可不简单?”
“稻田这边都是大面积水域,而且还结着薄冰,那么大的雨,没人敢冒险,水塘这边应该有可以穿出去的路。”皮克已经拿过手机,布置手下去查。
“能够穿ALL.IN的人不可能熟悉那片地方,除非她探过路,让他们注意反复出现在那个地区的人。口香糖包装纸有收获吗?”赫枫问。
“没有,只有一点指纹残片,几乎没用。张斌,你把吕超失踪前的行踪说一下。”
“失踪?”
“对,”皮克压压手指,跃跃欲试,“吕超死前,除了前一晚10:30左右甘露在嘉陵广场看着他离开,如何去的山阳镇爱心病院,一点踪迹都找不到,等于失踪了将近12上小时。”
“显然他隐匿了自己的行踪,看样子爱心病院令他很忌讳,是个需要小心提防的地方,如果不是施小琳和石天青的瓜葛,我也想不到他会去爱心医院。”
“这就是天网恢恢。”皮克立刻摆出捧哏的架势,撩起并不存在的长衫,锵锵锵,走起了台步。
赫枫难得笑出了声,对张斌说,“跟着皮队,你会觉得天大的事也不过一句锵锵锵。”
皮克佯装抹着汗坐回来,“你以为锵锵锵容易,那可是有功夫的;你说吧。”他对张斌说。
张斌拿出笔记本,“事发当天吕超一切正常,下午见了两个客户,晚上17:00-18:30在汇文大厦健身房,补充一句,这期间他和甘露没有碰面;19:10,他去见耶利亚会馆健身房的主管兼教练张辉,19:56从耶利亚地库出来;但是,”
皮克默契地打开投影仪。
张斌指着监控画面,“这是耶利亚的内步路出口和滨江道交口对面的商铺拍下的监控,晚上20:36吕超的车才离开;他在耶利亚外等了整整四十分钟,然后在滨江道的渭水路与碛口路区间消失,直到案发现场出现;甘露交代吕超当晚21:00至22:30左右一直在嘉陵广场,我猜他有可能在耶利亚发现了什么,跟踪到嘉陵广场,接着又追出外环……”
“晚上20:36前离开耶利亚有几辆车?”赫枫紧紧盯着视频问。
“耶利亚地库共有四个出口,20:20-20:36十六分钟期间,一共出来一十八辆;耶利亚后身是公园,只有两个路口可以离开,一是滨江道东西方向,一是贺兰西路南北方向,十八辆车的行驶路线我们进行了追踪,七辆走贺兰西路,十一辆走滨江道, 除了吕超我们知道,所有车辆没有一辆去往嘉陵广场方向。”
皮克接着说,“耶利亚是有钱人的宵金窟,去那儿的人非富即贵,十八辆车有三位是参加麒麟公司饭局的,磐石审计公司的所长高明亮,审计公司审计师慕辰,还有一位是麒麟公司的副总王启明;他们三人我们特意落实过他们的行车轨迹,没有问题,三辆车都回了各自的家;除了这些人其他十五辆车也各有归处。”
“耶利亚内部路的贺兰西路口在西,滨江道口在东,显然吕超跟的是滨江道口出来的那十一辆车;还有一种可能,他想跟踪的是内部路停靠的某车,我去过耶利亚,有不少接人的车,或者短暂停留的车都会停在耶利亚的内部路里;甚至还有一种可能,他跟踪的是耶利亚内部路外的某辆车。”
皮克表情未变,张斌却是一脸茫然,“那是不是需要扩大查监控范围。”
“你说呢?”赫枫问,“我就问你存不存在这种可能性?”
“存在。”张斌老实地说。
赫枫指着渭水路与碛口路之间,“滨水道并非全封闭道路,渭水路与碛口路之间他随时都可以下去;问题是他为什么要隐匿自己的行踪,要么他感觉自己的跟踪被发现了,要么他知道对方一定会出现在嘉陵广场,所以提前过去守株待兔。”
张斌拼命让自己的思路跟上赫枫,“那天那个时间段是中雨,应该不至于被发现吧,我比较倾向他提前过去守株待兔。”
“不管怎么说他是发现了什么,而且这发现和爱心病院有关系,爱心病院只有精神病人,石天青在窥探田小麦,田小麦就是施小琳,如果他去爱心病院是为了施小琳倒还说得过去,可关键是施小琳早不在爱心病院了。”皮克心态很放松。
“如果他不知道施小琳已经逃离爱心病院呢?”张斌问。
“他为什么关注施小琳?”赫枫突然问,“据这些天的调查,施小琳并没有在长安镇生活过,他们没有交集的可能性。”
屋子里瞬间陷入沉默。
“石天青为什么关注田小麦,她们也没有交集的可能性。”赫枫接着问,“倒过来说,吕超关注施小琳有可能是因为石天青,而石天青关注田小麦是为了什么,搞清楚这个,大约很多事就能迎刃而解。”
“说到底就是石天青的身份,”皮克摸着吃得鼓起来的肚子,“到现在为止,我们依然没弄清楚她除了晚上在人民医院当护工,白天在干什么。”
“隐匿自己的行踪,其实就是隐匿自己的身份,她为什么对自己的身份这么敏感;”赫枫起身走向卧室,“不是特工,不是罪犯,什么人愿意生活在黑暗之中?”
张斌忙起来收拾碗筷,皮克拉住他,“不用管,一会儿阿姨过来收拾。”
赫枫穿戴整齐地走出来,“掩藏在黑暗中的人要么为了保护自己,要么为了威慑别人。施小琳的事如果被坐实恐怕会掀起风暴,与她牵连的人官职越大,风暴越大,说到底施小琳就是一个利器,一个有毁灭性的利器。”
“这也能解释石天青为什么被灭口?”皮克提起自己的外套闻了闻,直接扔在椅子上,拿起衣架上的大衣套上,“关键还是禁锢施小琳的那个男人。”
“这大概也是吕超被灭口的理由吧;可是我怎么觉得吕超不太可能是杀石天青的凶手呢?”张斌苦恼地说。
……
耶利亚地下停车场分AbcdE五个区,赫枫和皮克将车停在c区,正对着电梯间方向。
“我要了耶利亚的分布图,”皮克佯装吓自己一跳,“看见了吧,一共三十五部电梯。你来过,知道整个会馆布局吧。“
“我只去过二楼酒吧,你说说看。”赫枫摇下一丝车窗;耶利亚的地库也与别处不同,并不是一派明亮,而是浓浓淡淡,专看各自需求。
他翘起嘴角,淡笑了下。
“一楼是休闲大厅,二楼酒吧,三楼歌舞厅,四楼包间,五六楼包房。四五六楼每间房都有一部直达电梯,与一二三层完全隔开,你说得需要多少电梯。”皮克指着车外的摄像头,“看似覆盖整个停车场,但电梯里反倒没有监控,车子如果停在直梯门口,你根本看不到进去的人;所以这些监控监督的是可以监控的人,不让你看到你就看不到。”
赫枫笑起来。
皮克摇下车窗,“我们昨天找过张辉,他很机灵,或者说圆滑,说的全是监控看到的;也能理解,来楼上包间的非富即贵, 所有员工,尤其保安都得签订保密协议;能在这个位置干这么大的买卖,背景肯定不简单,谁敢招惹;所以我也没为难他;我打听到一个被开除的保安王海,原因就是嘴巴不严,喜欢八卦客人的事,他也没说出什么来,想想也对,他如果看到什么要命的,不可能还能好好地找份工作,安稳地过日子。”
“他说了什么?”赫枫懒懒地说。
“能有什么,就说五六楼的包房没一间空置,都被人长年包着,去那儿的女人都是情--人,姘--头,小--三,没几个是能见光的;没一句有用。”
“先去五楼健身房,那天吕超他们坐的是几号电梯?”赫枫问。
“没想到你也有吃瘪的时候,这里可不是随便坐,”皮克从口袋里拿出一张便笺纸,“这是经理特批的,一号,员工梯。”
健身房在五楼尽头,门楣上镶嵌着几组运动器械模型,很有标志性。
里面的装修谈不上有特色,但设备器械却都是世界一流,很多牌子都只是听过,国内连见都没见过。
今天张辉恰好也在,看见再次上门的皮克,脸色很不好看。
另一名可能是健身房负责人,主动让张辉接待他们。
“我该说的都说了,我们并不是很熟,只是同在一个圈子,有些耳熟而已。”张辉隐忍着不耐烦。
赫枫坐在多功能仰卧板上,没理会他的态度,“一楼休闲大厅,二楼酒吧,三楼歌舞厅,四楼包间,这些人是来玩的,谁会专门来流汗,只剩下五六楼的客人,一天没几个人吧!”
“你说得都对,这里的活相对轻松,又得配备专业性好的教练,耶利亚也不指着健身房赚钱;吕超以后想往私教和运动损伤方面发展,和这里的客人打好关系,何愁客户来源。”张辉看赫枫很不一般,语气稍微缓和了些。
“这些话吕超来那天你也说过吧。”
张辉没明白赫枫的意思,不敢随便回答。
“这两人是谁?”赫枫拿出手机,这是张斌从耶利亚安保部门弄来的吕超当晚在耶利亚的所有监控录像;他翻到第三段,那是吕超和张辉一同走下电梯,被五楼走廊的摄像头拍到的画面,除了他们俩,走廊里还有两名年轻男子。
一位气宇不凡,打着领带的年轻男人正在打手机,看到他们走下电梯,愣了片刻,转头走到尽头的窗边,背对着这边;另一位皱着眉头的男人追过去,他身材魁梧,满脸横肉,圆寸头上能清晰地看见头皮上的红疙瘩。
“大高个是麒麟公司的办公室主任王君,打电话的是磐石审计所的审计师慕辰。”张辉说。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赫枫问。
“他们到健身房来过,我自然非常关注这种潜在客户。”
“然后吕超就去给刘霄汉敬酒?”赫枫把视频拉大,“他为什么认定刘霄汉一定在包房里?”
张辉一愣,想了想,“那个包房是麒麟的常包房,王君是办公室主任,应该是陪着老板来的吧,我当时也没多想,还觉得他挺会来事。对了,”他狠狠地拍了拍脑袋,“他当时问过王君;但他当天并没见到刘霄汉,因为刘董喝多了,在里间睡着。”
“你也跟着进去了?”
“没有,是吕超说的。”
“他还说过什么?”
“嘶,”张辉倒没敷衍,“好像没再说什么。”
经过特许,两人通过独立电梯进入了麒麟公司的包房;这是个上下两层的包房,没有直接楼梯,电梯可在五楼停也可在六楼停,但从五楼上六楼需要密码,也就是说即使进入这个包房,也不一定能进入六楼,六楼是某些人的特权。
“耶利亚真会为客户隐私考虑呀。”皮克咬牙切齿。
这样的设置目的很明确。
包间里五楼有棋牌室,餐厅,休闲室,休息室,而六楼只有一间奢华的客房;五楼六楼虽然都有单独的入户门,但几乎很少有人用,尤其是六楼,张斌翻了耶利亚近一个月的监控录像,除了保洁员,没有一个人从入户门进出。
“那晚副总王启明,磐石审计的高明亮和慕辰提前离开,其他人玩牌到晚上12点才结束,所有人都直接回家,只有刘霄汉被王君送到嘉士利酒店,据酒店监控记录,他第二天早上8:26叫了早餐到房间,9:45离开。”
“为什么不送回家,要送到酒店。”赫枫问;麒麟包房充满怪异。
“王君说这是刘霄汉的习惯,他特别讲究,只要喝醉了,就去酒店住,我问过嘉士利大堂经理,他只说记得刘霄汉以前来住过,但超过三个月,监控已经被覆盖,他记不清他当时的状态。”皮克撇撇嘴,“就是不愿说。”
“刘霄汉为什么能当着这么多的人面喝醉?这有点奇怪。”看着一辆辆车都开到电梯门前接人,他们在车里坐了约半个小时都没真正看见一个客人出现在眼前。
这并不是秘密,海都高档娱乐场都是这种模式。
皮克还是一如既往地挠挠头,“的确,现在谁没事会醉一场,又不需要借酒浇仇,不都适可而止嘛,尤其是他们那种人。”
包房里所有人中只有刘霄汉和吕超有直接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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