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心深处传来的闷雷般的轰鸣,如同巨兽垂死的哀嚎,宣告着西王母宫最终的命运。陨玉之心的崩溃引发了连锁反应,整个地下空腔开始了不可逆转的彻底坍塌。巨大的陨玉碎块从穹顶如同暴雨般砸落,激起玉髓湖残存的粘稠湖水,发出震耳欲聋的噗通声。
坚固的玄武岩地面裂开深不见底的沟壑,赤红色的岩浆光芒从裂缝中透出,夹杂着刺鼻的硫磺烟雾,空气灼热得仿佛要燃烧起来。曾经辉煌诡异的青铜祭坛在剧烈震动中扭曲、变形、最终轰然倒塌,那八十一根象征至高血祀的人牲柱,连同其上捆绑的千年遗骸,被无情地掩埋在万吨碎石之下,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抹去了存在的痕迹。
通往陨玉井的通道早已被彻底堵死,唯一的生机,只剩下王胖子之前发现的、祭坛后方岩壁上那条因地震撕裂的狭窄缝隙。
“走!快走!这里要全塌了!”解雨臣声嘶力竭地大吼,指挥着幸存者向裂缝撤退。每一秒都如同在与死神赛跑。
张起灵浑身浴血,左臂的伤势因最后的搏命一击而严重恶化,碳化的伤口边缘,诡异的绿色晶簇仿佛活物般蠕动蔓延,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眼神依旧是冰封般的沉静与锐利。
他一手紧紧抱着因能量耗尽而彻底陷入昏迷、气息微弱如游丝的张终青,另一只手则死死攥着那块从崩溃核心中夺来的、纯净得仿佛初生绿叶的陨玉髓结晶,以及那面意外脱落、刻有张家双麒麟踏火纹的古老青铜牌。这两件东西,一件关乎吴三省的生机,一件牵扯着张家深层的秘密,沉重无比。
吴邪和王胖子相互搀扶着,跌跌撞撞地前行。王胖子的伤腿每迈出一步都疼得他龇牙咧嘴,冷汗浸透了破烂的衣衫。吴邪则背负着奄奄一息的吴三省。三叔的身体轻得吓人,仅存的生命力如同风中残烛,全靠张起灵拼死取回的那块陨玉髓结晶散发出的微弱生机吊着一口气。那结晶紧贴在三叔心口,散发着柔和的绿光,勉强对抗着体内那股不断侵蚀的碳化死气。
黑瞎子处于深度昏迷状态,由一名伤势较轻的解家伙计奋力背负着。他肩胛处被冰牙暗算的冰针伤口依旧散发着刺骨寒意,一层白霜覆盖在周围皮肤上,生命体征极其微弱。
而阿宁……那位曾飒爽果决、亦敌亦友的探险者,终究没能撑到最后。在之前与鸡冠蛇群的惨烈战斗中,为推开吴邪而被蛇王毒液擦伤,尽管进行了紧急处理,但蛇毒混合了陨玉能量的诡异腐蚀性早已侵入心脉。在队伍向裂缝转移的混乱中,她悄无声息地倒在了一片狼藉的碎石堆旁。
当吴邪发现时,她碧色的眼眸已然失去了所有神采,嘴角却残留着一丝近乎解脱的、复杂的笑意,仿佛在嘲弄这该死的命运,又或是终于从无尽的争夺中获得了安宁。时间不允许悲伤,甚至来不及为她掩埋遗体,不断塌落的巨石瞬间便将她的身影吞噬、掩埋,与这座罪恶的宫殿一同永葬地底。
“阿宁!”吴邪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悲怆的嘶吼,便被王胖子和解雨臣强行拉走。死亡的阴影紧追不舍。
队伍艰难地钻入那条仅容一人通过的裂缝。裂缝内部狭窄、陡峭、漆黑一片,充满了呛人的粉尘和岩石摩擦的刺耳声响。身后不断传来坍塌的巨响,仿佛整个山体都在向内挤压,要将他们永远困在这黑暗的绝境。每个人都在透支着最后的体力与意志,攀爬,摸索,挣扎求生。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前方终于透来一丝微弱的光线,伴随着湿润泥土和植物腐烂的熟悉气息——那是雨林的味道!
“出口!看到亮了!”王胖子激动地沙哑喊道,几乎要哭出来。
当最后一人连滚带爬地冲出裂缝,跌入泥泞不堪、弥漫着彩色毒瘴的雨林时,身后传来天崩地裂般的最终巨响!他们回头望去,只见之前作为入口的那片山壁,整体向下沉降、塌陷,形成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漏斗状天坑!扬起的尘土和毒瘴混合成灰绿色的蘑菇云,冲天而起,遮天蔽日。曾经吞噬了无数生命的西王母宫,连同它那血腥的长生之谜,就此被大地彻底吞噬,永埋地底。
劫后余生的庆幸,瞬间被巨大的疲惫、损失惨重的悲凉以及前途未卜的茫然所取代。团队几乎半残:张终青昏迷,吴三省吊着一口气,黑瞎子重伤,王胖子腿废,张起灵左臂重伤,解雨臣和吴邪也浑身是伤,仅剩的几名伙计个个带伤,士气低落。他们站在危机四伏的雨林边缘,面对着来时的死亡之路,而唯一的“成果”,是张起灵手中那两件染满鲜血、寓意不明的器物,以及一段不堪回首的恐怖记忆。
雨,开始下了起来。冰冷的雨水混合着血腥和泥泞,冲刷着众人身上的污秽,却洗不去心底的沉重与寒意。
重返雨林,并不意味着安全。相反,归途的艰险,丝毫不亚于宫殿内的生死搏杀。来时的路径早已因地底剧变和连续暴雨而面目全非。沼泽面积扩大,陷人的泥潭隐藏得更加巧妙;变异毒虫的数量似乎更加密集,攻击性更强;而那无处不在、致幻的彩色毒瘴,也因地质变动而浓度飙升,飘忽不定,时刻考验着众人本就濒临崩溃的神经。
张起灵强忍着左臂传来的、如同万蚁啃噬般的剧痛和诡异麻痒(绿色晶簇仍在缓慢扩散),凭借残存的记忆和超凡的方向感,以及那面青铜牌偶尔传来的、极其微弱的、与某个遥远方向隐隐共鸣的温热感,艰难地引领着方向。他的血,滴落在沿途的植物上,竟能让一些毒虫畏惧地退避,这或许是他蚀骨之钥血脉在重伤下不自觉的散发,但也极大地消耗着他的元气。
吴邪和王胖子轮流背负吴三省,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王胖子的伤腿在泥泞中浸泡、摩擦,伤口反复撕裂、感染,情况恶化,但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只是默默地跟着,偶尔用干裂起皮的嘴唇咒骂几句这鬼天气和鬼地方,仿佛这样才能支撑着自己不倒下去。解雨臣则负责照顾昏迷的黑瞎子,同时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他手中的枪只剩下寥寥几发子弹,更多时候需要依靠匕首和冷兵器应对突然窜出的毒蛇猛虫。
死亡,如影随形。
一名落在队伍最后、负责断后的解家伙计,在渡过一条因暴雨而暴涨的浑浊溪流时,脚下突然一滑,瞬间被汹涌的暗流和潜伏在水下的某种巨大力量拖入深处,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消失无踪。众人只能眼睁睁看着,无力救援。
更令人心悸的是精神上的折磨。饥饿、疲惫、伤痛、以及对同伴接连逝去的悲伤和恐惧,如同无形的毒蛇,啃噬着每个人的意志。吴邪时常会出现短暂的幻觉,仿佛看到阿宁在毒瘴中向他招手,或是听到黑瞎子昏迷中的痛苦呓语,内容支离破碎,却总离不开“影子”、“青铜”等令人不安的字眼。
就在队伍士气最低落、几乎陷入绝望的时刻,张起灵在一处相对干燥的高地边缘,突然停下了脚步,蹲下身,目光锐利地审视着泥地上一片被刻意掩盖过、却仍留有蛛丝马迹的区域。
“有情况。”他低沉的声音让所有人瞬间绷紧了神经。
解雨臣和吴邪立刻上前。只见泥地上,残留着一些绝非自然形成的痕迹:几个深深的、纹路极其特殊的脚印(并非他们或汪家任何一种已知装备的鞋印),一些被利刃整齐削断的藤蔓切口,以及几处熄灭不久、经过特殊处理的篝火余烬,灰烬中甚至还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热量。
“还有人!刚过去不久!”王胖子紧张地握紧了工兵铲。
张起灵用未受伤的右手,轻轻拨开一片巨大的芭蕉叶,露出了下方半掩在泥土中的一件小物事——那是一个巴掌大小、材质非金非木、边缘闪烁着冷冽金属光泽的三角形徽章。徽章表面,雕刻着一个极其简洁、却充满肃杀之气的图案:一只没有瞳孔、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抽象眼睛,眼睛下方,是几道如同锁链或数据流般的垂直纹路。
这图案,陌生而冰冷,与汪家的风格迥异,更带着一种超越时代的、近乎机械般的精密与无情感。
“这不是汪家的人……”解雨臣眉头紧锁,语气凝重,“看这装备痕迹和徽章风格……更加专业,更加……冷酷。像是……某种我们从未接触过的、真正的‘专业清理队伍’。”
吴邪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难道……文锦阿姨提到的……‘它’……真正的直属力量?”
张起灵默默捡起那枚徽章,冰冷的触感让他指尖微麻。他联想到那面青铜牌上张家的印记,以及冰牙机械臂上蕴含的、与西王母宫同源的古老机关术。迷雾非但没有散去,反而更加浓重。西王母宫的塌陷,或许并非终结,而是揭开了更大阴谋的一角。有不止一股隐藏在历史阴影深处的势力,一直在关注、甚至操纵着这一切。张家、汪家、或许都只是棋盘上的棋子,而非真正的对弈者。
这支突然出现的神秘队伍,是敌是友?他们的目标是什么?是幸存的他们,还是同样逃出生天的冰牙残部?或是……另有所图?
前路,不再是简单的走出雨林,而是踏入一个更加庞大、更加危险的迷局。归途,因这些突兀出现的痕迹,而变得愈发迷茫和凶险。
张起灵将徽章紧紧攥在手心,抬头望向雨林深处那无边无际的、被浓雾和毒瘴笼罩的黑暗,眼神中第一次流露出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不仅仅是警惕,更有一丝……仿佛触及了某个巨大冰山一角的、深沉的凝重。
队伍在沉默中继续前行,每一步都更加小心。雨,依旧下个不停,仿佛要冲刷掉所有痕迹,却又留下了更多令人不安的谜团。沼海余生,等待他们的,是未知的归途,还是另一个陷阱的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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