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八,天色未明,屯子里就响起了喧腾的人声。林晚刚给窗台的菜苗浇过灵泉水,就听见外面传来张大山洪亮的吆喝声:上北坡打围的,屯口集合喽!每户出个劳力!
她推开窗缝望去,只见屯子里人影幢幢,男人们正忙着准备狩猎工具。猎狗的吠叫声、扎枪碰撞的清脆声、男人们互相招呼的浑厚嗓音,交织成一曲充满生气的冬日晨曲。
林姐姐!快开门!韩薇清脆的声音伴着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林晚打开门,看见韩薇和几个年纪相仿的姑娘都裹得严严实实,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红晕。
咱们也去凑热闹!韩薇一把拉住林晚的手,就在山脚下等着,不打紧的!我哥他们都去!
林晚本有些犹豫,但看着姑娘们期待的眼神,又望见屯口那个正在检查猎枪的挺拔身影,心里微微一动。她回屋添了件最厚的棉袄,系好围巾,跟着姑娘们往屯口走去。
屯口已经聚集了二十来个青壮年。张大山正在分配任务,他看见这群姑娘,笑着摇头:丫头们就在山脚等着,千万别往深处去。今个儿要是运气好,说不定能打着大货。
韩峥正在往枪里装填火药,听见动静抬起头。他的目光掠过叽叽喳喳的姑娘们,在林晚身上停顿了一瞬。今日她裹着一条红围巾,在素白的雪地里格外显眼。
哥!你们可得争气啊!韩薇脆生生地喊道。
韩峥微微颔首,将猎枪背到肩上:在山脚等着,别乱跑。
队伍浩浩荡荡地出发了。男人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积雪中,猎狗兴奋地跑前跑后。林晚和姑娘们跟在后面,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到了北坡山脚,男人们开始往山上走。张大山转身又叮嘱了一遍:就在这儿等着,听见动静也别往上凑!
姑娘们找了一处背风的大石头,挤在一起说笑。韩薇从怀里掏出几个烤土豆,分给大家暖手。林晚望着男人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密林中,心里莫名有些牵挂。
时间一点点过去,山林里偶尔传来猎狗的吠叫和隐约的枪声。每次有动静,姑娘们都会屏息凝神地倾听。
韩薇突然竖起手指,是野猪的叫声!
林晚也听见了,那是一种低沉而凶猛的嚎叫,伴随着猎狗更加激烈的吠叫声。山上的动静越来越大,男人们的呼喝声、猎狗的狂吠声、野猪的咆哮声混杂在一起,听得人心惊胆战。
不会有事吧?一个姑娘担心地问。
韩薇强作镇定:放心,我哥和张大伯他们经验丰富着呢!
突然,一声格外响亮的枪声震动了整片山林,接着是男人们兴奋的欢呼声。姑娘们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喜悦:打着了!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山上终于传来了下山的动静。先是张大山洪亮的声音:姑娘们,让开些,抬大货下山了!
只见四个壮劳力用粗木棍抬着一头硕大的野猪,晃晃悠悠地从林子里出来。那野猪少说也有二百来斤,獠牙狰狞,黑棕色的鬃毛上还沾着血沫。韩峥跟在队伍最后,枪还挎在肩上,额头上带着薄汗,棉袄的袖口被划破了一道口子。
好大的野猪!姑娘们惊呼着围上去,又不敢靠得太近。
张大山抹了把汗,满脸喜色:多亏了峥子那一枪,正中心口!要不然这畜生还得折腾好久。
韩峥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人群外的林晚。她站在稍远的地方,红围巾衬得脸庞格外白皙,眼中还带着未褪的惊悸。
回屯的路上,气氛更加热烈。猎手们轮流抬着野猪,兴高采烈地讨论着刚才的惊险场面。韩薇缠着张大山要听细节,其他姑娘也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
林晚安静地跟在人群后面,听着前面传来的说笑声。雪地难行,她小心地踩着前人的脚印。忽然,一只手伸到她面前,掌心向上。
路滑。韩峥不知何时放慢了脚步,来到她身边。
林晚犹豫了一下,将手轻轻搭在他温热的手掌上。他稳稳地扶着她,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着。他的手心有常年握枪留下的薄茧,粗糙却温暖。
快到屯子时,他松开手,从随身的布袋里取出一根色彩斑斓的野鸡翎毛,递给她:路上捡的。
林晚接过羽毛,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掌。那羽毛在夕阳下泛着金绿色的光泽,美丽得不像人间之物。谢谢。她轻声道。
他看了看她冻得发红的脸颊,眉头微蹙:下次这种场合,还是在屋里暖和。
这话听着像是责备,语气里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说完,他便快步走向了前方的人群。
屯子里早已炸开了锅。妇女孩子们都跑出来看热闹,对着大野猪啧啧称奇。张大山站在一块大石头上,高声安排着:今晚咱们就在屯中心架锅,每家都能分到肉!
林晚站在人群外围,看着这热闹的场面。手中的羽毛还带着山野的气息,她小心地将其收好。一抬头,正好对上韩峥望过来的目光。夕阳给他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那双向来沉静的眼眸里,似乎藏着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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