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秽废墟之上,烟尘缓缓沉降。
熔岩巨棍砸落形成的巨大凹坑,如同大地被撕裂的狰狞伤口,暴露在翻腾的墨绿光雾与混沌斗神燃烧的注视之下。坑底焦黑的碳化物与凝固的琉璃渣如同丑陋的痂壳,覆盖着被强行排开的污秽泥沼边缘。
而在那污秽与毁灭交织的斜坡中心,那具勉强维系人形的残躯,正以微弱到近乎虚无的起伏,宣告着“生”的余烬尚未彻底熄灭。
孙悟空悬停在半空,燃烧着暗金烈焰的瞳孔,死死钉在那残躯之上。
时间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扼住咽喉,彻底凝滞。唯有棍身上无声燃烧的焚天斗焰,在压抑到极致的死寂中,跳跃着不安的光影。
额间那道燃烧的暗金竖纹,此刻亮得如同超新星爆发前的核心,散发出一种近乎痛苦的、强行压抑的清净意志。
那足以令星辰坠落的、无法言喻的悲恸与失而复得的巨大冲击,如同灭世的海啸,在他由纯粹毁灭意志构筑的心防之内疯狂冲撞、咆哮!
握紧熔岩巨棍的左臂,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粗粝的棍身表面流淌的熔岩光泽也随之明灭不定,发出细微的、如同金属不堪重负的呻吟。
下方,那具残躯的每一次微弱起伏,都伴随着破碎气管漏风般的“嗬…嗬…”声,如同破旧风箱最后的拉扯,在这死寂的废墟中显得无比刺耳。
每一次起伏,左半身那覆盖的厚重、污浊暗金琉璃便沿着深邃的裂痕渗出粘稠的金色物质,散发着腐朽的佛力气息;右半身焦黑碳化的皮肉裂口中,则涌出墨绿的污血与暗红的脓液,散发出甜腻的腐臭。两种截然不同的恐怖状态,在身体中线上形成一道触目惊心的、如同地狱裂痕般的分界。
不能……
不能再有丝毫力量波及……
一丝……都不能!
这个念头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孙悟空被悲怒与毁灭充斥的识海深处!
强行压制住那几乎要破体而出的狂暴斗焰!周身燃烧的暗金烈焰瞬间向内收敛、压缩,温度骤降,由焚尽诸天的酷烈转变为一种内敛的、带着绝对控制力的炽热光晕。
连熔岩巨棍上燃烧的斗焰都黯淡了几分,棍体本身流淌的熔融光泽也迅速冷却、凝固,化为一种沉重、内敛的暗金金属质感,不再散发出毁灭性的高温辐射。
他必须下去!
这个念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然而,仅仅是这个动念,那收敛到极致的斗焰光晕便不受控制地向外波动了一下!
嗡——!
一股无形的、带着毁灭意志的威压涟漪,以他为中心瞬间扩散开来!
噗嗤!
下方凹坑边缘,一块被高温碳化、本就脆弱的琉璃碎块,在这威压涟漪的波及下,无声无息地化为了齑粉!
孙悟空燃烧的瞳孔猛地一缩!
不行!绝对不行!
他强行将所有的力量,包括那焚天的怒焰、无边的悲恸、以及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尽数向内压缩、禁锢!如同将即将喷发的火山强行按回地壳深处!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力量本能的巨大反噬冲击着他的意志,额间燃烧的暗金竖纹都出现了极其细微的扭曲!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开始下降。
不再是撕裂虚空的闪烁,不再是裹挟风暴的降临。而是如同背负着整个世界的重量,如同行走在布满脆弱琉璃的悬崖边缘,一点一点地……向下飘落。
每一次下降一寸,他周身收敛的斗焰光晕便向内压缩一分,散发出的无形威压便减弱一丝。这个过程缓慢而痛苦,如同在剥离自己的鳞甲。
熔岩巨棍被他小心翼翼地横握在仅存的左臂弯中,沉重的棍体不再散发任何能量波动,仿佛只是一块冰冷的顽铁。
距离在缩短。
十丈……五丈……三丈……
下方残躯那微弱起伏的轮廓在燃烧的瞳孔中越来越清晰。
那左半身污浊琉璃覆盖下的扭曲肢体,右半身焦黑碳化、脓血横流的腐烂躯干……每一个细节都如同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斗神被悲恸与毁灭充斥的识海,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额间琉璃七彩光芒疯狂闪烁,如同风中残烛,艰难地维系着那强行禁锢的力量平衡。
一丈!
孙悟空终于悬停在了凹坑底部,距离那具残躯不足三尺之遥!
这个距离,污秽的气息、腐烂的恶臭、腐朽佛力的衰败感,如同粘稠的毒液,瞬间包裹了他!与自身那纯净毁灭的斗焰气息激烈冲突,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滋滋”声。
脚下焦黑的碳化地面,在他收敛的斗焰光晕触及的瞬间,无声地向下凹陷、融化出一个浅浅的脚印轮廓!
他必须落地!
最后三尺,如同天堑。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屈膝,下沉。
左脚……轻轻踏在了焦黑碳化的地面上。
嗡!
落脚点周围,细微的琉璃碎屑无声湮灭!一个清晰的、熔融状态的脚印瞬间形成,边缘流淌着暗金光泽!
孙悟空的身躯极其细微地僵硬了一瞬!燃烧的瞳孔死死盯着那残躯,确认那微弱的起伏没有受到干扰。
右脚……也随之缓缓落下,虚点在左脚旁的地面上。
嗤!
虚点之处,地面同样熔融凹陷!
他终于,双脚站在了这片污秽的死亡之地,站在了那具残躯的面前。距离,不足一尺。
高大的暗金身躯微微佝偻着,如同背负着无形的山岳。周身收敛的斗焰光晕压缩到了极致,紧贴着体表,形成一层薄薄的、流动的暗金薄膜,隔绝着外部污秽的侵蚀,也禁锢着内部毁灭的狂潮。熔岩巨棍被他横抱在臂弯,沉重的棍体如同冰冷的枷锁。
他缓缓地、极其僵硬地……单膝跪了下来。
膝盖触及焦黑地面的瞬间,轻微的“嗤”声响起,又一个熔融的印记烙下。他无视了这些,燃烧的瞳孔,一瞬不瞬地、死死地凝视着近在咫尺的残躯。
如此近的距离,残躯的惨状更加触目惊心。
左半身那污浊的暗金琉璃,覆盖了几乎整个左侧躯干和扭曲的左臂,一直延伸到脖颈左侧。琉璃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深邃裂痕,如同即将破碎的劣质瓷器。裂痕深处,粘稠的、散发着腐朽佛力的金色物质如同脓液般缓慢渗出、流淌。
琉璃覆盖下的肢体轮廓扭曲变形得令人心悸,手臂以一种不可能的角度反折在焦黑的背后,五指如同枯爪般蜷曲着,指尖被琉璃包裹,呈现出僵硬的青灰色。左腿自膝盖以下完全消失,断口被厚重的琉璃和污秽混合物死死封住,边缘流淌着墨绿与金色混合的粘稠液体。
琉璃覆盖的胸膛左侧,那个巨大的贯穿窟窿边缘焦黑卷曲,内部的空洞深邃得令人心寒。粘稠的墨绿污秽物质如同活物般在空洞深处缓缓蠕动、搏动,散发出浓烈到令人窒息的龙宫魔气与侵蚀气息,如同一个寄生的邪恶心脏。每一次蠕动,都拉扯着周围污浊的琉璃裂痕,发出极其细微的、如同骨骼摩擦的“咔咔”声。
而右半身……则是彻底被污秽与腐烂统治的炼狱。
没有琉璃的保护,只有焦黑碳化如同焦炭的皮肤,布满了巨大的裂口和溃烂流脓的疮口。暗红发黑、失去弹性的肌肉纤维和断裂的灰白骨骼从裂口中狰狞地翻卷出来,暴露在污浊的空气中,不断渗出墨绿与暗红混合的脓血。
右臂齐肩而断,断口处肌肉组织如同腐烂的海绵,粘稠的脓液混合着细小的骨渣缓缓滴落。右腿自大腿根部消失,残留的断肢末端如同被强酸腐蚀过,焦黑碳化,边缘参差不齐。
最令人不敢直视的是他的右半张脸。
大半张脸的皮肤和肌肉已经剥落、腐烂,暴露出森白的、布满细密裂痕的颧骨和下颌骨。空洞的眼窝深处,没有眼球,只有一团拳头大小、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燃烧着惨淡幽绿磷火的污秽能量!
这团鬼火般的能量深深嵌入颅骨之中,无数细小的、如同血管般的墨绿能量丝线从中延伸出来,深深刺入周围残留的焦黑皮肉和裸露的骨骼之中,如同最恶毒的根须,贪婪地汲取着残躯最后的生命力,同时散发出侵蚀神魂的冰冷怨毒!
鬼火每一次蠕动,那暴露的颧骨便随之微微起伏,半张残破的嘴唇(仅剩左侧部分焦黑干裂的唇皮)便无意识地抽搐一下,发出更加破碎的“嗬…嗬…”声。
唯有左胸一小片区域,在污秽琉璃与焦炭腐肉的夹缝中,还勉强保留着一块巴掌大小、相对完整的皮肉。皮肉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白色,布满了细密的龟裂和紫黑色的淤血,但至少还覆盖着肌肉,没有完全碳化或琉璃化。
正是这小小的一片区域,伴随着每一次艰难的呼吸,极其微弱地起伏着。那微弱的起伏,是这具残躯与死亡深渊之间,最后的一线维系。
孙悟空单膝跪在残躯面前,高大的身躯微微前倾。
燃烧的暗金烈焰在眼眶中疯狂跳跃,映照着这地狱般的景象。额间那道燃烧的竖纹剧烈地搏动着,强行禁锢毁灭伟力带来的巨大反噬,与眼前这惨绝人寰景象带来的灵魂冲击,如同两股毁灭性的洪流在他体内疯狂对冲!
他左手那紧握着熔岩巨棍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发出细微的“咯咯”声。巨棍,沉重如山,冰冷的金属质感透过手掌传来,却无法冷却他识海中翻腾的怒海悲涛。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空着的右手。
这只手,曾握定海神针,搅动四海;曾撕碎天罗地网,踏碎凌霄;曾爆发出足以令诸天神佛颤栗的毁灭伟力!
而此刻,这只流淌着混沌星核般光泽、铭刻着古老斗战神纹的手掌,却在微微颤抖。
指尖凝聚的,不再是撕裂虚空的斗焰锋芒,而是一缕微弱到极致、如同初生萤火般的……纯净七彩佛光!
这佛光,是玄奘燃尽佛性所化的慈悲,是此刻唯一能在这污秽侵蚀与毁灭伟力夹缝中,尝试去“触碰”、去“感知”那缕微弱生机的……桥梁!
指尖,带着那缕微弱的七彩佛光,极其缓慢、极其小心翼翼地……朝着残躯左胸那片唯一还算完整的灰白皮肉,朝着那微弱的起伏中心……靠近。
一寸……半寸……
指尖距离那片灰白皮肉,只剩下毫厘之遥!那缕微弱的七彩佛光,如同最敏感的触须,已经能清晰地“感知”到下方那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生命律动,以及那律动中蕴含的、被污秽与腐朽双重侵蚀的、深入骨髓的痛苦与衰败!
同时,也清晰地“感知”到了那盘踞在右半身、尤其是右眼眶中那团幽绿鬼火散发出的、冰冷怨毒的侵蚀之力,正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地蚕食着那最后的生机!感知到了左半身污浊琉璃深处,那粘稠墨绿污秽物质如同活体肿瘤般的搏动与侵蚀!
就在指尖即将触及那片灰白皮肉的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然而,就在这一刹那,一阵比之前更加清晰、带着剧烈痛苦的破碎呻吟,如同一道惊雷,猛地从那残破的半张嘴唇中挤出!
这声音仿佛来自地狱深处,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绝望,让人毛骨悚然。与此同时,残躯右眼眶中那团蠕动的幽绿鬼火,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呻吟声所刺激,猛地暴涨了一下!
那团原本黯淡的鬼火,瞬间变得明亮异常,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墨绿色光芒。无数墨绿色的侵蚀能量丝线,如同被唤醒的毒蛇一般,瞬间变得清晰可见,它们疯狂地扭动着,如饥似渴地钻入周围的皮肉骨骼之中!
刹那间,右半身那些原本巨大的创口像是被引爆的火山口,墨绿的污血和脓液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汹涌澎湃地狂涌而出!那场面异常惨烈,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这墨绿色的洪流所吞噬。
而那原本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的左胸处的起伏,此刻也骤然变得剧烈而紊乱起来!每一次的起伏都像是最后一次挣扎,仿佛这具残躯已经到了生命的尽头,随时都可能彻底停止呼吸!
孙悟空燃烧的瞳孔在这一刻骤然收缩到极致,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指尖那缕七彩佛光也猛地一颤,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几乎要在瞬间熄灭!
他强行压制住体内因这变故而瞬间沸腾、几欲破体而出的狂暴斗焰与毁灭冲动!那抬起的左手,如同被无形的枷锁死死禁锢,僵硬地悬停在半空,距离那片灰白皮肉仅剩发丝般的距离,却再也无法落下!
不能碰!任何一丝外力的介入,都可能成为压垮那缕生机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看着那幽绿鬼火疯狂地侵蚀!看着污血脓液狂涌!看着那微弱的起伏在痛苦的痉挛中,如同狂风中的烛火般……剧烈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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