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剑落地的声响在石阶上弹了一下，李文低头看去，剑身映着天边初亮的微光，像一道裂开的霜痕。他弯腰拾起，指尖触到剑柄时，那层干涸的血迹微微发涩。
藤蔓精灵悄然浮现在他掌心上方，枝条轻颤，送来最后一份战报：各部已按令就位，西岭无异动，东谷防线稳固，羌骑前锋距第一道毒障不足三百步。
他没多言，只将木剑横握胸前，抬手挥下。
远处山脊，三枚烽信号炮同时点燃，轰然升空，在晨雾中炸出赤红火团。号角声随即响起，低沉而连贯，一声接一声，从营地蔓延至山谷两侧。
“全军推进。”
命令通过藤蔓传递，瞬息抵达每一支队伍。士兵们摘下背上的兵刃，战马扬蹄，阵列有序向前压进。
赤奴一马当先，身后三千羌骑如黑潮涌出。他们早备好火油囊，冲至毒藤封锁带前齐齐抛掷，火焰腾起，烧得那些盘绕的毒蔓噼啪作响，焦臭气息弥漫开来。骑兵不等火势减弱便策马跃入，踏过残烬开辟通路。
李守诚立于后方补给线高台，手中拄着一根新换的硬木杖。他盯着运粮队与净露药箱的交接流程，见每一辆推车都贴有叶讯标记，才点头放行。几名族兵正往麻袋上绑封条，他低声叮嘱：“伤药优先送中路，别让前线断了供给。”
华佗在临时医帐内清点药材，五瓶原液整齐排开，旁边是刚熬好的解毒汤。他掀开帘布望了一眼远处的烟尘，转身对助手说：“把蒸笼再热一遍，等第一批伤员送来，立刻熏洗伤口。”
山谷入口处，李文站在中军高台上，目光扫过沙盘。藤蔓精灵在他身边不断分出细枝，接入四面八方传来的信息流。他能清晰感知到每支部队的位置、行进速度与敌情反馈。
第一道哨塔出现在视野中。
那是座建在岩壁缝隙间的石楼，窗口闪动着幽绿火光。蛊奴们已拉起绞盘，准备释放埋设在地下的毒囊。
“放箭。”李文下令。
早已埋伏在高地的南疆弓手立即松弦，数百支火箭划破空气，精准射入哨塔通风口。片刻后，内部传来闷爆声，整座建筑剧烈晃动，随后轰然塌陷，碎石滚落如雨。
联军未停，继续挺进。
第二道防线设在一处狭窄谷道，两侧崖壁布满机关陷阱。地面铺满伪装草皮，踩上去便会触发毒针喷射。澜沧水师派出探路小队，手持长杆试探前行，刚过半程，数根铁索骤然绷紧，数十枚毒刺从地下弹出。
“茶树精灵，清气扩散。”李文抬手。
一片淡青色雾气自他袖中飘出，迅速向前流动，如同无形之风拂过地面。那些尚未完全激活的毒针接触到雾气后，表面泛起细微白沫，随即失去光泽。探路兵趁机加速通过，打出安全旗号。
主力部队随即压上。
然而就在队伍穿过谷道中央时，地下猛然震动。五毒教引爆了预埋的毒囊，腥绿色浓雾瞬间喷涌而出，笼罩整片区域。几名前锋吸入一口便脚步踉跄，扶着岩壁干呕不止。
“视线受阻，呼吸困难！”传令兵急报。
李文神色未变，立即召来藤蔓精灵。“攀附高壁，构建通风通道。”
数十条坚韧枝条如蛇般疾速延伸，缠绕上两侧崖顶，迅速编织成一张立体网架。茶树精灵则悬浮于网架之上，持续释放净化气息，引导毒雾向上流动。风向随之改变，浓雾开始缓慢上升，露出下方模糊的地形轮廓。
“点火。”李文再令。
羌族弓手登上制高点，射出浸油火箭。火焰撞入半空毒雾，引燃其中挥发性气体，轰地一声爆燃，撕开一道宽阔缺口。
联军抓住时机，全线突进。
第三道关隘是座横跨深涧的吊桥，桥面已被砍断一半，仅靠几根铁链勉强连接。对岸石台上站满蛊奴，手持毒弩，蓄势待发。
“搭桥。”李文下令。
植物精灵应召而出，数株藤蔓从地底钻出，迅速生长延伸，交织成一条粗壮的活体桥梁。士兵们踏上去虽觉晃动，但足以通行。先锋队刚冲至桥中段，对岸便万箭齐发。
“盾阵！”
一声令下，前排战士举盾蹲伏，形成龟甲阵型。毒弩钉在盾牌上发出密集响声，却未能突破防线。
赤奴亲自带队冲锋，跃上对岸瞬间拔刀横扫，两名蛊奴被劈退数步。他一脚踹翻一架毒弩机，大喝：“跟我杀！”
后续部队源源不断过桥，双方在石台展开近战。刀光交错，喊杀声震耳欲聋。
李文始终坐镇中军，通过藤蔓掌握全局。当他察觉右翼出现兵力空档时，立刻调派滇西三寨的援军补防；发现左路推进迟缓，便命人加派净露喷雾，清除残留毒素。
一座又一座据点接连失守。
五毒教的抵抗逐渐溃散，残余势力开始向核心区域收缩。沿途丢弃的毒符、断裂的法器、染污的经幡散落一地，昭示着这座邪教根基的动摇。
终于，第四道青铜门阙出现在前方。
那是一座半埋于山体中的巨大拱门，表面刻满扭曲虫纹，门缝间渗出丝丝寒气。门前倒伏着十几具身穿黑袍的守卫，显然已在不久前经历了一场内部清洗。
李文策马上前，在距门五十步处勒马停下。
他翻身下马，轻甲随风微动。木剑依旧握在手中，剑柄上的血迹已被汗水浸润，颜色更深。
藤蔓精灵悄然贴近大门，探查内部结构。片刻后反馈：门后是条倾斜向下的长廊，两侧设有双重机关，尽头连通主殿广场。
“赤奴。”他开口。
“在。”赤奴策马靠近，肩伤包扎处渗出血丝，但眼神锐利如初。
“你带骑兵肃清侧翼，确保没有伏兵绕后。”
“明白。”
“李守诚。”
“老夫在此。”
“后勤线不能再往前推了，就地设立补给站，所有物资按需分配，不得浪费。”
“已安排妥当。”
“华佗。”
“我在。”
“医帐移至第二道关隘后方，随时准备接收重伤员。若有人中毒过深，直接使用原液。”
“清楚。”
一道道命令下达完毕，李文抬头看向那扇半启的青铜门。风从门内吹出，带着一股陈腐气息，卷动地上残破的旗帜。
他迈步向前。
脚下的碎石发出轻微摩擦声。断刃旁一枚未燃尽的香灰被风吹起，打着旋儿飘向门内。
忽然，藤蔓精灵剧烈震颤，一根枝条猛地指向门内深处。
李文停下脚步。
他的手缓缓抬起，木剑斜指地面。
十步之外，一道黑影静静立在门框阴影里，手中握着一把骨白色短匕，刃尖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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