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指尖轻压罗盘边缘，那道来自西郊废窑的波动终于平息。他缓缓收力，掌心微热，星图上的光点重新归于稳定。云姬站在殿口，袖中银丝悄然缩回。
“水道已清。”她低声说，“植物精灵在地下三丈处截住了一股暗流，里面混着些灰白色粉末，已被封入陶瓮带返。”
李文点头：“不是毒，是伪药渣。有人想让我们以为仙泉被污染。”
他站起身，宽袍垂落，木剑未动。这局棋，对方走得急了。
辰时将至，广场上已聚满人影。各国使节分列东西长廊，百姓围立外围，灵田署调来的十名植物精灵隐于人群之中，随时准备应对异动。
李文走出大殿，脚步不疾不徐。赤奴已在高台四周布下羌骑暗哨，甲胄未卸，目光扫过每一个靠近陈列台的身影。云姬则立于侧阁檐下，手指微曲，三枚空间锚点悄然嵌入空气，无声锁定全场要害方位。
高台上玉盘已设，三枚凝元丹静静悬浮，青金光泽流转如呼吸。李文伸手一引，一名老农被扶上台来。他满脸风霜，走路需人搀扶，气息断续，是灵田南区常年劳作致损的旧病户。
“你可愿试？”李文问。
老农抬头看他，眼神浑浊却坚定：“若能活过春耕，我愿把最后一亩地献给公田。”
李文微微颔首，取丹递出。
丹药入口即化，老农喉头滚动，片刻后忽然挺直了背脊。围观者发出低呼——他松开搀扶之人的手，自己站稳了。不到半柱香，他竟绕台走了一圈，脚步虽慢，却无踉跄。末了还深吸一口气，抬手做了个锄地的动作。
“我肺里不疼了。”他说，声音比先前响亮许多。
人群炸开。
乌孙使者猛地站起，又强行坐下，指节捏得发白。大月氏的医官直接冲到台前，被赤奴横臂拦住。康居代表与楼兰使臣交换了个眼神，后者迅速低头记录。
李文不动声色，只将剩余两枚丹药收入锦匣，封印加盖运朝玉印。
“此丹非神迹。”他开口，声音不大，却传遍全场，“它由仙泉为引，辅以百种灵植精粹，经七日九转炼成。每一粒，耗粮三百斤，人力十二工，火候差一分则废。”
他顿了顿：“但它值得。”
话音落，四名使节联袂上前。
乌孙使者率先开口：“贵朝若肯售丹方，我愿以千匹良马、三年铁矿产出为质。”
李文看着他：“你们上次送来的是骟马，铁矿含沙量超六成。这次，要未驯的战驹，矿石纯度不得低于九。”
对方瞳孔微缩，随即咬牙：“可。”
大月氏医官拱手：“我愿派十名医师前来学习，只求带回基础炼制法。”
“可以。”李文答得干脆，“但每人须留下一名亲族作为学徒担保，且所学不得用于军用丹药研制。”
康居代表沉声道：“匈奴屡犯我境，若运朝愿缔结盟约，共御外敌，我国可开放商路，并归还小宛三座边城。”
李文目光微凝：“城池现在谁手里？”
“我军暂管。”
“那就先撤军，让小宛自治民选出主政者。等他们点头，我们再签盟书。”
康居使者脸色变了变，终是点头应下。
最后轮到楼兰。其使笑容温和：“听闻仙泉有洗髓伐骨之效，不知可否容我国王亲来沐浴？”
李文轻笑：“泉水每日限量三十升，供丹药炼制与伤员疗愈。你要，也得拿东西换。”
“换什么？”
“你们掌控的两条沙漠古道，我要通行权。还有，去年劫走的那支运朝商队，人呢？货呢？”
楼兰使者笑容僵住，半晌才道：“人已放归，货物……途中遭沙暴尽毁。”
“是吗？”李文抬手，一枚晶石浮现掌心，“昨夜东门镜阵拍下画面——你的副使，正把一批丝绸交给匈奴马贼。”
那人脸色骤变。
李文收起晶石：“三日内交还全部物资，补足损失，再加五百车清水支援南线垦荒。否则，你们的商队以后过境，一律按敌产处置。”
四使退下，各自思量。
午后，星图殿内诸署主官齐聚。农政官捧着最新田报进来：“北区新培的灵稻苗，用了稀释十分之一的残液浇灌，生长速度提升四成，抗寒性明显增强。”
律司主官补充：“两名俘虏招了，灰袍人是呼衍枭残部，奉命投放假药渣，意图扰乱发布会。”
军驿将领皱眉：“但他们怎么知道我们会用仙泉炼丹？消息有泄露。”
殿内一时沉默。
李守诚拄杖走入，面色凝重：“我同意扩大影响，但不能毫无保留。丹方一旦外流，后果难控。”
一位年轻文书官立即反驳：“可若不主动合作，别人也会偷、会抢！不如掌握主动权！”
争论声渐起。
李文一直静坐未语。直到众人安静，他才抬起手，气运之力注入罗盘。星图旋转，一道螺旋状光晕自运朝核心向外扩散，所经之处，各地民心指数、生产速率、资源流动数据纷纷上升。
“看清楚。”他说，“这不是靠武力压服，而是因为人们相信——在这片土地上，付出会有回报，病痛可以治愈，辛苦不会白费。”
他指向乌孙方向：“给他们丹方，换来的是战马和铁料，能武装边境骑兵。”
又指大月氏：“交流技术，换来的是信任，将来战时，他们的医师会优先救治我们的伤员。”
最后划过康居与楼兰：“逼他们履约，不是为了羞辱，是为了立规。谁想合作，就得按我们的规矩来。”
殿内渐渐安静。
李文起身，宣布三条政令：
其一，设立丹政司，统管炼制、分配与对外交易，任何丹药流出必须登记去向；
其二，实行分级合作制——一级授基础疗法，需实物交换；二级允技术交流，须政治担保；三级方可涉及核心配方，仅限盟国；
其三，所有合作必须以实利互换，禁止口头承诺，杜绝空头许诺。
命令下达后，赤奴领命加强宫卫轮值，带队巡查四方岗哨。云姬回到侧阁，银丝再次没入墙缝，监控各使馆动静。
李守诚临走前看了李文一眼：“你还记得赵九当年主持春祭时的样子吗？那时你说，人心比田土更难耕。”
“记得。”李文答，“所以我现在，一块块翻。”
老族老拄杖离去，步伐沉稳。
傍晚，第一批反馈传来。
乌孙已下令调集战马，大月氏派出的医师名单正在审核，康居开始撤离小宛驻军，楼兰则紧急召见副使问话。
李文坐在星图前，手中罗盘光华流转。一名文书官快步进来，呈上南区老农的复查记录：肺脉清晰，体力恢复至壮年水准，已自愿报名加入灵田巡护队。
就在这时，云姬快步走入，袖中银丝微微颤动。
“楼兰使馆有密信传出。”她说，“用的是加密符纸，内容尚未破译，但收信地点标记在北境外三十里——正是匈奴游骑最近出没的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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