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的震颤终于彻底平息,如同垂死的巨兽咽下最后一口气。狭小空间内,弥漫着硝烟、腥臭、金属变形散发的焦糊味,以及那尚未散尽的、带着一丝微暖的金色光屑气息。墙壁上蛛网般的裂纹狰狞地盘踞着,头顶灯管尽碎,只余角落应急灯苟延残喘般投下微弱绿光,将众人劫后余生的脸映得如同鬼魅。空气凝滞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和血腥的颗粒感。
李添一(中年)背靠冰冷的、布满凹痕的金属壁,仅存的左眼紧闭,额前暗金色的天眼胎记处,一道暗红的血痕蜿蜒至下颌,干涸在皮肤上,触目惊心。他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喘息都扯动着内腑的剧痛。李镇河被他半揽在怀里,少年脸色惨白如纸,额心那枚天生的“天眼”胎记光芒彻底熄灭,只留下一个黯淡的印记,他透支过度,意识在昏沉边缘挣扎,身体不时因残留的神经痛楚而轻微抽搐。程序瘫坐在对面,抱着那部屏幕彻底漆黑、边缘仍在微微发烫的平板电脑,眼神空洞,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冷的塑料外壳上神经质地敲打着。刀疤老兵和汉子背靠背坐在中央,老兵右臂衣袖撕裂,露出几道深可见骨、皮肉翻卷的乌黑灼痕——那是被蛇影毒牙擦过又被邪气侵蚀的伤口,此刻正传来阵阵钻心的麻痹和刺痛,汉子也好不到哪去,裸露的胳膊上同样伤痕累累。玄圭依旧昏迷,躺在刘美婷脚边,气息微弱。空气中残留的“囚棺煞”阴晦之气,如同冰冷的蛛网,依旧缠绕着每个人的神魂,带来挥之不去的沉重与迟滞感。
一片死寂的喘息中,唯有刘美婷的方向,传来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动静。
她枯槁的身体斜倚在角落的金属壁上,头无力地垂着,凌乱灰白的发丝遮住了大半张脸。胸前那狰狞的蛇乳纹路彻底失去了幽光,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败。小腹上方,猩红的倒计时投影早已消散,只留下一个虚幻的、令人心悸的印记。她的生命之火,如同燃尽的灯芯,在风中明灭不定,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像是耗尽全身力气,带着破风箱般的嗬嗬声。
李镇河挣扎着掀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艰难地聚焦在母亲身上。那破败的身影,像一把生锈的钝刀,狠狠剜着他的心脏。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透支后的虚弱,让他几乎窒息。“妈……”他喉咙里滚出一个破碎的音节,挣扎着想撑起身体,却牵动了透支的神经,眼前一黑,又重重跌回父亲怀里。
李添一(中年)感受到儿子的挣扎,紧闭的左眼猛地睁开一条缝,布满血丝的瞳孔里映出妻子濒死的模样,那眼神痛苦得如同被凌迟。他想伸手,想呼唤,想冲过去,但身体如同灌了铅,连抬起一根手指都重若千钧,脑海深处,龙珠混沌意志的低语虽被削弱,却依旧如同跗骨之蛆,干扰着他残存的清明。
就在这时,刘美婷枯槁的、布满细微裂口的手指,极其轻微地、颤抖着……动了一下。
她的动作细微得如同落叶飘零,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只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回光返照般的执拗,艰难地探向她那件早已被污血、汗水和尘埃浸透的、破旧外套的内侧口袋。
她的动作异常吃力,每一次微小的挪动都伴随着身体痛苦的痉挛和更急促的破风箱喘息。仿佛那口袋里,装着比生命更沉重的东西。
终于,她的指尖,触碰到了口袋里的东西。
她颤抖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那东西一点一点地……掏了出来。
不是符箓,不是法器,不是任何想象中的救命稻草。
那是一支……口红。
一支外壳磨损严重、漆皮斑驳脱落、露出底下廉价金属原色的……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塑料外壳口红。看款式和颜色,甚至有些过时,是那种十几年前小超市里随处可见的便宜货。塑料壳上还残留着干涸的污渍和几道细微的划痕,透着一股饱经风霜的廉价感。
这突兀到近乎荒诞的一幕,让电梯内残存的几人瞬间愣住了。绝望的气氛中,凭空生出一丝诡异的黑色幽默。
“口…口红?”程序喃喃道,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茫然,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怀里那部代表着高科技却已彻底报废的平板,又看看刘美婷手中那支廉价的化妆品,巨大的反差让他脑子一片空白。
刀疤老兵和汉子也面面相觑,汉子忍不住低声嘀咕:“嫂子这是…要补个妆,体面点上路?”这不合时宜的嘀咕带着一丝老兵油子的粗粝黑色幽默,却没人能笑得出来,反而更添悲凉。
李镇河的瞳孔骤然收缩!这支口红,他认得!
记忆的碎片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猛地炸开!
那是他很小很小的时候,大概刚上幼儿园。家里穷,母亲用的化妆品都是最便宜的。有一次,母亲带他去参加一个远房亲戚的婚礼,出门前,对着家里那块缺了角的破镜子,小心翼翼地涂着口红。就是这支!塑料壳,暗红色的膏体。年幼的他觉得好玩,趁母亲不注意,一把抓过来,学着母亲的样子,对着镜子在自己脸上胡乱涂抹,弄得满脸都是红道道。母亲发现后,没有责备,反而被他滑稽的样子逗笑了,温柔地帮他擦干净,还抱着他亲了亲,笑着说:“我家镇河涂口红,比妈妈还好看呢。” 那是少有的、记忆中母亲轻松欢笑的画面,那支廉价口红上,仿佛还残留着母亲指尖的温度和那天的阳光味道。
此刻,这支承载着遥远温暖记忆的口红,出现在母亲生命垂危之际,出现在这绝望的金属囚笼里,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悲怆和宿命感。
刘美婷枯槁的手指,颤抖得更加厉害。她用拇指和食指,极其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旋开了口红的盖子。
暗红色的膏体暴露在惨绿的应急灯光下,颜色显得愈发沉郁,甚至……透着一股不祥。
她没有看向任何人,那双空洞、蒙着死亡阴影的眸子,艰难地转动着,最终……定格在了电梯光滑如镜的金属墙壁上。
墙壁上布满了裂纹和战斗留下的凹坑,但在她目光所及的那一片区域,金属表面依旧能勉强映照出人影,如同被砸裂的镜子。
她的手指,颤抖着,捏着那支廉价的口红,将暗红色的膏体,缓缓地、无比艰难地……抵在了冰冷光滑的金属壁面上。
她要写字!
用这生命的余烬,在这囚笼的镜壁上,留下最后的绝笔!
第一个字,她写得异常缓慢、扭曲,仿佛每一个笔画都在与无形的死神角力。暗红色的膏体在金属壁上艰难地拖动,留下断续、粘稠的痕迹。
【吾】
仅仅是这一个字写完,她的身体便剧烈地颤抖起来,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嘴角溢出带着泡沫的黑血,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妈!别写了!”李镇河嘶哑地哭喊出来,挣扎着想要阻止。
李添一(中年)死死抱住儿子,仅存的左眼死死盯着妻子在镜壁上的动作,瞳孔深处翻涌着巨大的痛苦和一种近乎明悟的惊悸。他感应到了!当口红膏体接触金属镜壁的瞬间,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能量波动,如同投入死水的一颗石子,在“囚棺煞”残留的、如同寒潭般冰冷滞涩的空间气场中,荡开了一圈无形的涟漪!这涟漪带着一种决绝的穿透力!
“镜通幽冥,金寒水冷,本是大凶阻隔之象…”李添一(中年)的声音嘶哑低沉,带着一种洞悉玄机的震撼,“但…口脂属火,朱砂引魂,以心头血为引,燃尽命元书写…这是…这是最古老的‘血镜通幽’之术!她在…强行撕开一条时空罅隙!”他猛地看向刘美婷手中那支口红膏体,在惨绿灯光下,那暗红色的膏体中,似乎…隐隐混杂着极其细微、如同星砂般的…淡金色碎芒?是龙珠粉末?!
刘美婷对儿子的哭喊和丈夫的低语充耳不闻。她喘息稍定,再次凝聚起残存的生命力,颤抖的手指捏紧口红,继续在冰冷的镜壁上书写。
【儿】
【镇】
【河】
每写一个字,她的生命力便如同被抽走一截,身体更加佝偻枯槁,灰败的死气肉眼可见地弥漫开来。暗红色的字迹在金属镜壁上蜿蜒、粘稠,如同泣血。当写到“河”字的最后一笔时,她的手指已经抖得不成样子,字迹歪斜扭曲。
就在这时!
异变陡生!
那暗红色的、由廉价口红书写的【吾儿镇河】四个字,在惨绿应急灯光下,字迹边缘…竟极其诡异地…蒸腾起一丝丝极其微弱、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淡青色烟雾!这烟雾带着一种极其微弱的…放射性粒子的独特气息!
程序一直紧盯着刘美婷的动作,怀中那部早已黑屏的平板电脑,屏幕中心那道细微的裂痕深处,之前因量子纠缠而闪烁过的幽蓝光点,此刻竟随着那淡青色烟雾的升起,猛地剧烈闪烁了一下!一股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辐射读数,如同被唤醒的毒蛇,瞬间在程序早已瘫痪的后台数据流中跳动了一下!程序浑身一激灵,如同被电流击中!
“辐射?!”程序失声惊叫,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镜壁上那蒸腾的淡青烟雾,“口红…口红里有辐射源?!是…是龙珠粉末?!”他想起了超市里那罐渗血的奶粉罐底,那同样带着辐射警告的甲骨文!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惊呼,刘美婷手中的口红,那暴露在外的暗红色膏体,在书写摩擦和某种内在能量激发下,其内部混杂的、极其细微的淡金色龙珠碎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消融!同时释放出那淡青色的辐射微尘!
三百年前,黄河古渡,铜雀台遗址。
残阳如血,将断壁残垣染成一片凄厉的赭红。凛冽的朔风卷着黄河浑浊的水腥气和浓重的硝烟味,刮过空旷的废墟。残破的汉白玉基座上,昔日歌台舞榭的繁华早已被战火碾作齑粉,只余下几根焦黑的巨柱倔强地刺向阴沉的天空。空气冰冷刺骨,带着铁锈和死亡的气息。
一队衣衫褴褛、满面风尘却眼神锐利的士兵,在年轻军官李崇山的带领下,正依托着铜雀台巨大的、布满刀劈斧凿和弹痕的夯土台基,构筑着简陋的防御工事。士兵们沉默地搬运着沙袋,挖掘着散兵坑,气氛压抑而凝重。远处,隐隐传来零星的枪炮声和战马的嘶鸣,预示着下一场恶战随时可能爆发。
李崇山(青年)背靠着一根冰冷的石柱,身上灰蓝色的军装沾满泥泞和暗褐色的血渍,多处破损。他年轻的脸庞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沧桑和坚毅,嘴唇干裂,下巴上布满青黑的胡茬。他手里紧紧握着一把磨得锃亮的驳壳枪,警惕的目光扫视着四周。他怀里贴身藏着的那块来历不明、背面刻着诡异二维码的罗盘,此刻正隔着粗糙的军装布料,传来一阵阵微弱却清晰的震动和…难以言喻的灼热感!那灼热感并非温暖,反而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寒,仿佛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排长!你看!那石头…那石头在发光!”一个趴在沙袋后放哨的年轻士兵突然指着铜雀台基座中央一块相对平整的、布满苔藓和污垢的巨型青石条,声音因为极度的惊骇而变了调。
李崇山猛地转头!
只见那块沉寂了不知多少年的巨大青石条表面,在残阳血光的映照下,正发生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变化!
石面如同被无形的刻刀划过,石粉簌簌落下!一道道粘稠、暗红、如同刚刚从心脏中挤出的血液般的痕迹,正在石面上…自动浮现、勾勒、书写!
【吾】
【儿】
【镇】
【河】
四个由暗红“血痕”构成的大字,在古老的青石上狰狞地显现!字迹扭曲、粘稠,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悲怆和绝望的气息!更诡异的是,那暗红的“血痕”边缘,正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炙烤般,极其微弱地蒸腾起一丝丝淡青色的烟雾!烟雾带着一股极其微弱的、却让李崇山怀中的罗盘瞬间灼热到几乎烫伤皮肤的…放射性气息!这气息与战场上的硝烟、血腥截然不同,冰冷、陌生、充满了毁灭性的不祥!
“妖…妖怪啊!”几个新兵吓得脸色惨白,牙齿咯咯打颤,手中的枪都几乎握不稳。这超乎常理的一幕,比凶残的鬼子更让他们恐惧。
“闭嘴!”李崇山厉声呵斥,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他死死盯着石面上那四个泣血大字,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他的心脏上。“镇河…”这个名字…如同宿命的回音,在他脑海中炸开!他猛地想起怀中那滚烫的罗盘背面刻着的“青鳞,1943-2023”,以及那始终指向自己心脏的指针!这血字…这来自未知时空的呼唤…指向的难道是…未来的血脉?!
“排长!这…这咋办?”一个老兵还算镇定,但声音也带着颤抖。
李崇山眼神锐利如刀,扫过那四个血字和蒸腾的淡青烟雾,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他瞬间意识到,这诡异的血字出现在战场核心,一旦被敌人发现或引发更大的恐慌,后果不堪设想!必须立刻处理!但毁掉?这字迹透着邪门!覆盖?时间紧迫!
“石头!李石头!”李崇山目光如电,猛地扫向队伍里一个沉默寡言、正埋头奋力垒着沙袋的敦实汉子。那汉子叫李石头,入伍前是十里八乡最好的石匠,沉默得像块真正的石头,但一手刻石的手艺出神入化。
李石头闻声抬头,露出一张饱经风霜、布满沟壑的脸,眼神木讷却透着沉稳。他放下手中的沙袋,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排长,啥事?”
“带上你的家伙事!跟我来!”李崇山一指铜雀台基座中央那块正在“流血”的青石条,语气斩钉截铁,“把那上面的…脏东西,给我刻掉!立刻!马上!刻得越深越好!刻成别的字!”
李石头顺着李崇山的手指望去,看到那石面上诡异浮现的暗红血字和淡青烟雾,木讷的脸上也闪过一丝惊疑,但他没有多问,只是重重地点了下头:“中!”他转身,从自己简陋的行军背囊里,熟练地掏出一个用厚油布包裹的、沉甸甸的长条包裹。解开油布,里面赫然是一套保养得极好、闪烁着冷硬寒光的石匠工具——錾子、手锤、扁铲,一应俱全。工具的木柄被摩挲得油光发亮,显然是他的心头宝。
李崇山带着李石头,在几名精锐老兵持枪护卫下,快速冲到了那诡异的青石条前。
离得近了,那股放射性粒子带来的、冰冷阴寒的不适感更加强烈,怀中的罗盘更是烫得惊人。石面上,“吾儿镇河”四个暗红大字如同拥有生命般,粘稠的“血液”似乎还在极其缓慢地蠕动,淡青色的烟雾持续蒸腾,散发着毁灭的气息。
李石头面无表情,眼神却专注如鹰。他选了一把最趁手的宽刃扁铲和一把沉重的方头手锤。他蹲下身,粗糙的大手在冰冷的石面上摩挲了一下,感受着那血字的“粘稠”和石质的坚硬。随即,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陡然变得锐利、专注,仿佛瞬间进入了某种物我两忘的境界。
咚!
手锤沉稳而有力地敲击在扁铲的尾部,发出一声沉闷短促的脆响!
火星迸溅!
坚硬的青石表面,石屑纷飞!
李石头的动作快、准、稳!每一锤落下,力量都恰到好处,扁铲的锋刃如同切入朽木,沿着那暗红血字的边缘,精准而狠辣地切入!他不是简单地覆盖涂抹,而是要将这些邪异的字迹,连同其承载的诡异能量,彻底从石头上“挖”掉!同时,他手腕微动,铲尖巧妙地引导着石屑的崩落方向,开始勾勒新的笔画!
石粉与暗红的“血痕”碎屑混合在一起,簌簌落下。李石头刻得极其专注,汗水顺着他沟壑纵横的额头滑落,滴在冰冷的石面上。他刻下的第一个新字,赫然是一个巨大的、充满力量感的——“镇”字!
就在这时,一直紧盯着李石头动作的李崇山,瞳孔猛地收缩到了极致!
就在李石头因为用力而微微侧过脸,残阳血光恰好以某个特殊角度,清晰地照亮了他那布满汗水和石粉的侧脸轮廓——那棱角分明的下颌线,那紧抿的嘴唇,那专注时微微蹙起的眉头……
嗡!
李崇山只觉得一股电流瞬间窜遍全身!脑海中如同惊雷炸响!
这张脸…这张侧脸…这张饱经风霜的石匠的脸…竟然…竟然与三百多年后,那个蜷缩在濒死电梯里、抱着焦糊平板电脑、眼神空洞的程序员的侧脸…有着惊人的、近乎诡异的七八分相似!
尤其是此刻专注刻石的神态,与程序在危急关头全神贯注敲击代码时的样子,几乎重叠在了一起!
时空…血脉…轮回…
一个荒谬绝伦却又令人毛骨悚然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李崇山的心脏!难道…难道那个未来的程序员…是这个沉默石匠的…血脉后裔?或者…是某种跨越时空的…映射?!
“石…石头…”李崇山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干涩和颤抖。
李石头闻声,停下手中的锤凿,微微侧过头,用那双木讷却沉稳的眼睛看向排长,沾满石粉的脸上带着询问:“排长?刻得不对?”
李崇山看着这张此刻无比“熟悉”的脸,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声音低沉而沙哑:“没…没事。刻!继续刻!刻深点!”他握紧了滚烫的罗盘和冰冷的枪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李石头不明所以,点了点头,重新专注于手中的锤凿。
咚!咚!咚!
沉闷的敲击声在死寂的铜雀台废墟上回荡,混合着远处零星的枪炮声,仿佛一曲跨越时空的悲怆挽歌。巨大的“镇”字在石匠沉稳有力的刻凿下,正一点点覆盖、吞噬着那来自未来母亲的泣血绝笔。
青石条上,暗红的“血痕”字迹在锋利的錾子下破碎、飞溅。一点极其微小的、混合着石粉和粘稠“血渍”的碎屑,在锤击的震荡中,恰好溅射到了李石头握着扁铲的右手手背上。
那碎屑,带着暗红的色泽和一丝…尚未散尽的、极其微弱的…廉价口红特有的蜡质与化学香料气息。
三百年前的血痕,与三百年后的口红,在此刻,在这冰冷的石头上,在这沉默石匠的手背上,完成了宿命般的交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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