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甲裂缝渗出的黑色血液,带着诡异的奶香与陈年淤血的腥锈气,在诊所布满灰尘的水泥地上缓缓洇开,如同不祥的墨迹。玄圭枯槁的身体彻底沉寂,最后那指向星核的警告和“九数将尽”的绝望谶言,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程序抱着那块裂开的龟甲,手指被渗出的黑血染得粘腻冰凉,脸色比龟甲还要灰败。他不敢再看天穹上那浩瀚而诡异的“哺乳座”星图,生怕在那流转的生命光华中,再次捕捉到那丝令人心悸的暗紫色阴影。
天穹的幽绿光海在完成了那场无声的净化后,光芒开始缓缓内敛、收束。核心区域那极度凝练的光点,如同宇宙的子宫,孕育着未知。浩瀚的生命气息如同退潮般从大地抽离,下方城市彻底熄灭的白色火海只留下焦黑的残骸和刺鼻的余味。更致命的是,那短暂的、被星力滋养而缓解的干渴,如同回光返照般迅速消逝,更深的、源自生命本源的枯竭感,伴随着龟甲黑血的腥锈气,重新扼紧了幸存者的喉咙。
李添一(中年)守在刘美婷床边,妻子的呼吸依旧微弱,但胸前伤口边缘那被“泪乳”强行点亮的红润,在玄圭死去、星力退潮后,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被死灰般的湮灭气息蚕食。她颈下的逆鳞胎记光芒黯淡了许多,只余一层微弱的光晕,证明着与天上那未知存在的最后一丝联系。幼子李添一(幼年)眼中的暗紫火焰早已熄灭,重新变回空洞茫然,小小的身体冰冷得吓人,连微弱的抽气声都消失了,只有极其缓慢的心跳证明他还活着。
九条雾子瘫在墙角,被净化邪力冲击后的剧痛似乎耗尽了她的力气,只剩下低低的、断断续续的呻吟。脸上干涸的污秽面具崩裂了几道口子,露出底下异常苍白的皮肤。她那双空洞的眼睛偶尔转动,望向窗外正在黯淡的星图核心,眼神复杂得难以解读——有残余的贪婪,有刻骨的怨毒,有深深的挫败,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近乎恐惧的忌惮?玄圭临死前那句“龙母非容器乃星之主魂”,显然重创了她的根本认知。
“必须离开这里。”李添一(中年)的声音嘶哑而疲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诊所的空气沉闷压抑,龟甲黑血的腥锈味混合着外面飘进来的焦糊和尘埃,令人窒息。玄圭的遗体需要安置,妻子和幼子需要相对安全的环境,九条雾子这个巨大的隐患更不能放任不管。更重要的是,留在这里,被动等待那悬于天穹、不知是福是祸的“奶星”最终孕育出什么,无异于坐以待毙。
刀疤老兵和仅存的汉子默默点头,脸上是劫后余生却前路未卜的茫然。程序将裂开的龟甲小心地用一块相对干净的布包好,塞进战术背包的最深处,那渗出的黑血仿佛带着诅咒的寒意,让他指尖发麻。
一行人如同末日洪流中的几粒尘埃,再次踏上迁徙之路。李添一(中年)抱着昏迷的刘美婷,程序背着玄圭轻飘飘的遗体,刀疤老兵抱着气息奄奄的幼子,汉子则用枪口死死顶着虚弱不堪的九条雾子。穿过死寂的、弥漫着灰烬和绝望的街区,躲避着狰狞的地裂和摇摇欲坠的危楼。路上零星遇到的幸存者,眼神空洞麻木,如同行尸走肉,对这支奇怪的队伍视若无睹,只是本能地在废墟中翻找着任何可能入口的液体,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
程序利用他那台时灵时不灵的加固笔记本,结合对城市地下管网的模糊记忆,勉强规划着路线。“往西…西边地势高…工业区边缘有些废弃仓库…人少…或许…暂时安全…”他的声音没什么底气。龟甲裂开后,不仅全球卫星信号依旧瘫痪,连本地微弱的基站信号也时断时续,电子地图彻底成了摆设。
艰难跋涉了大半天,直到夕阳将断壁残垣拉出长长的、如同鬼爪般的阴影,他们才终于抵达程序所说的区域。这里远离市中心核心火场,但同样未能幸免。几座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钢结构仓库歪斜地矗立在荒草丛中,墙壁上布满烟熏火燎的痕迹和巨大的裂缝。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机油挥发后的刺鼻气味,还有一种…淡淡的、带着咸腥的潮湿气?与滨海市其他地方的极度干燥形成诡异对比。
他们选择了最靠边缘、结构看起来相对完整的一座仓库。巨大的卷帘门早已扭曲变形,露出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里面空间空旷得惊人,弥漫着陈年的灰尘和金属冷却后的味道。高高的穹顶下,巨大的行车横梁如同恐龙的骨架。角落里散落着一些废弃的集装箱和不知名的机械残骸,厚厚的灰尘覆盖其上。令人意外的是,仓库深处的地面,竟然积聚着一层浅浅的、浑浊的积水!水洼边缘,几丛湿漉漉的、颜色深绿得近乎发黑的水草在顽强生长。
水?在这极度干涸的城市,这小小的一洼积水,简直是神迹!
刀疤老兵和汉子眼睛都直了,喉咙剧烈地滚动着,几乎要不顾一切地扑过去。
“别动!”李添一(中年)厉声喝止,重瞳瞬间锁定了那片水洼。在常人眼中只是浑浊的积水,在他的视野里,却弥漫着一层极其稀薄、却异常粘稠的…暗绿色荧光!那光芒与水洼边缘深绿水草散发出的气息如出一辙,带着一种甜腥的诱惑,又透着骨子里的阴冷和…寄生感!他瞬间想起了河滩琉璃坑边那些病态嫩草和幽蓝露珠,想起了二牛临死前的疯狂鳞化!
“这水…不能碰!”他斩钉截铁,心中警铃大作。坎水枯竭,地脉紊乱,这些在异常地气节点(比如这个低洼仓库)强行滋生的水源,恐怕就是大地扭曲后催生出的、充满污染的“替代品”!
程序也立刻用笔记本自带的简陋光谱仪扫描了一下水面,屏幕跳出一堆乱码和警告符号。“有…有强烈的未知有机污染信号…还有…微弱的辐射残留?”他的脸色很难看。
希望破灭,绝望重新笼罩。几人只能强忍着干渴,在远离水洼的仓库另一端,找了块相对干燥、背靠巨大废弃齿轮箱的地方安顿下来。李添一(中年)将刘美婷小心地放在铺开的帆布上,她的情况愈发糟糕,伤口的死灰气息蔓延得更快,体温低得吓人。幼子李添一(幼年)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玄圭的遗体被暂时安置在角落,用一块油布遮盖。九条雾子被重新捆紧在齿轮箱的钢架上,她似乎耗尽了力气,垂着头,长发遮住了脸,只有偶尔轻微的喘息证明她还活着。
仓库陷入死寂。夕阳的余晖从高窗的破洞斜射进来,在布满灰尘的地面投下几道昏黄的光柱,光柱中尘埃飞舞。外面隐约传来风声,卷动着废墟中的铁皮,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程序抱着笔记本,不死心地试图捕捉任何有用的信号,屏幕幽蓝的光映着他焦虑的脸。刀疤老兵和汉子疲惫地靠在冰冷的金属上,舔着干裂出血的嘴唇,眼神空洞地望着高耸的穹顶。
李添一(中年)守在妻儿身边,巨大的疲惫和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他紧绷的神经。他尝试再次催动天眼,想压榨出哪怕一丝“泪乳”,回应妻子昏迷中那声“水…”的呓语。然而眼眶深处只有灼痛和空乏,如同彻底干涸的枯井。玄圭死了,引路人没了,归墟之路断绝,奶星悬空,大地崩裂,血脉枯竭…所有线索似乎都走到了绝路。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中,一直垂头不语的九条雾子,忽然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梦呓般的嗤笑。
“呵…”
声音不大,在死寂的仓库里却清晰得刺耳。
李添一(中年)和程序的目光瞬间锁定在她身上。
九条雾子缓缓地、极其费力地抬起头。沾满污秽的头发下,那张脸依旧惨白,但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此刻却燃烧着一种奇异的光芒——不是之前的贪婪或怨毒,而是一种…洞悉一切的、带着残酷戏谑的疯狂。
“等…死…的…滋味…好受吗?”她声音嘶哑破碎,每一个字都像砂纸摩擦,“…坎水…已枯…龙母…将熄…你们…所有人…都…是…祭…品…”她的目光扫过昏迷的刘美婷,扫过气息奄奄的幼子,扫过疲惫绝望的众人,最后定格在李添一(中年)脸上,嘴角极其艰难地扯出一个扭曲的弧度,“…包括…你…李添一…你…以为…你的眼泪…能…救…谁?…那…不过是…提前…透支…她的…命…”
“闭嘴!”李添一(中年)低吼,眼中寒光闪烁。
九条雾子却像是被刺激到了,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笑,更加用力地挣扎起来,捆缚的绳索深深陷入她的皮肉。“…害怕了?…知道…真相…了?…你们…逃不掉…宿命…的…秤…已经…摆好…”她猛地仰起头,用一种近乎癫狂的语调,对着仓库高高的、布满蛛网的穹顶嘶喊:“…来吧!…来…收…走…这…最后…的…祭…品!…南洋…的…祖…灵…啊!…你们…等待…的…时刻…到…了——!!!”
她嘶哑的尾音在空旷的仓库里尖锐地回荡、撞击,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召唤意味!
就在她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的瞬间!
轰隆隆——!!!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并非来自外面,而是源自…仓库的地下深处!整个巨大的仓库猛地剧烈一震!如同沉睡的巨兽被惊醒,翻了个身!
灰尘如同瀑布般从高高的横梁、墙壁上簌簌落下!废弃的金属零件叮当作响!那洼诡异的积水剧烈地晃动,暗绿色的荧光疯狂闪烁!
“地震?!”程序惊呼,死死抓住旁边的齿轮箱。
震动只持续了几秒,便平息下去。但仓库内的气氛已然剧变!
“看…看那里!”刀疤老兵惊恐的声音带着颤抖,指向仓库中央那片原本平坦、积满灰尘的空地!
只见那片空地的中央,厚厚的灰尘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排开,一个巨大、古老、布满绿锈和干涸暗红污迹的…青铜秤盘,正缓缓地、无声无息地从地底升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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