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河水裹挟着死亡的寒意，浸透骨髓。火光在晃动的水面上投下破碎而狰狞的倒影，匪徒淌水逼近的哗啦声、粗重的喘息声、还有岸上同伴兴奋的叫嚷，如同催命的鼓点，敲击着林皓几乎要炸裂的耳膜。
两个匪徒一左一右，狞笑着扑来，脏污的手爪直取他的脖颈和手臂。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与剧痛，林皓在对方抓住自己的前一瞬，猛地向下一沉，整个人没入水中！
冰冷的黑暗瞬间吞噬了他。他紧闭嘴巴，忍住左臂伤口被冷水浸泡后那钻心的刺痛，用尽全身力气，凭着感觉向侧前方、靠近岸边乱石堆的方向潜去。水下的世界混乱而模糊，只能依靠双脚蹬踏和右手划动来推进。
“妈的！小子潜下去了！”
“在那边！石头后面！”
岸上的匪徒立刻发现了水纹的异动，几声呼喝，子弹“噗噗”地射入他刚才下沉的区域，激起串串水泡。
林皓感觉自己肺里的空气在迅速耗尽，火烧般的灼痛从胸腔蔓延开。他拼命划水，终于，右手触到了粗糙湿滑的岩石！他猛地向上窜出水面，大口喘息着，发现自己已经躲到了一块半人高的巨石后面，暂时隔绝了直接的攻击。
他迅速抹了把脸上的水，焦急地寻找石根和老篙头的身影。
只见老篙头那边，水花依旧翻腾，他似乎凭借着一股悍勇和水性，暂时与那两个匪徒缠斗在一起，但显然已落下风，动作不复之前的灵活。而石根……林皓的心猛地一沉！石根已经挣扎着爬上了碎石滩，正用双臂拖着沉重的身体，一点点地向岸边的灌木丛挪动，在他身后，拖出了一道触目惊心的、混合着河水与鲜血的痕迹！一个匪徒正端着枪，不紧不慢地追在他身后，像是戏耍猎物的猫，显然是想抓活的！
不能再等了！
林皓眼中闪过一丝狼性的狠厉。他看了一眼胸前牢牢绑着的帆布包，又看了一眼怀中紧紧攥着的那柄小刀。他深吸一口气，猛地从巨石后探出身子，用尽全身力气，将小刀朝着那个追近石根的匪徒奋力掷去！
“嗖！”
小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微弱的寒光，直奔那匪徒的后心！那匪徒似乎察觉到背后的风声，下意识地侧身一躲！
“噗嗤！”
小刀没能命中要害，却狠狠地扎进了他的肩胛骨！那匪徒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手中的枪也掉落在了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让岸上和水中的匪徒都愣了一下。
“石大哥！快！”林皓嘶声喊道，同时抓起身边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狠狠砸向最近的一个水中匪徒，试图为老篙头分担压力。
石根听到喊声，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林皓掷刀伤敌的一幕。他那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剧烈地闪烁了一下。他没有丝毫犹豫，趁着那受伤匪徒惨嚎、其他敌人被林皓吸引注意力的宝贵间隙，爆发出生命中最后一股气力，猛地向前一窜，滚进了茂密的灌木丛中，瞬间被黑暗吞噬！
“妈的！跑了！快追！”岸上负责指挥的小头目气急败坏地吼道。
几个匪徒立刻端着枪冲向灌木丛。而水中的匪徒也更加疯狂地围攻老篙头。
林皓见石根暂时脱险，心中稍定，但自己的处境却更加危急。他暴露了位置，手中也没有了武器。他只能依靠这块巨石作为掩体，躲避着射来的子弹，石块噗噗地打在岩石上，碎屑飞溅。
“先抓住水里那老东西！再去收拾那小子！”小头目改变了策略，指挥手下集中火力对付老篙头。
林皓心中大急，老篙头本就受伤，如何能抵挡得住？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砰！砰！”
两声清脆的、不同于匪徒手中老套筒的枪声，突然从黑风峪出口上方的山梁上响起！子弹精准地打在两个正要向老篙头开枪的匪徒脚边，溅起一串火星！
“有埋伏！”
“山上有人！”
匪徒们顿时一阵骚乱，纷纷寻找掩体，惊恐地望向黑暗的山梁。
这突如其来的援兵让林皓也愣住了。是谁？
趁着这混乱的当口，水中的老篙头猛地挣脱了纠缠，一个猛子扎入深水区，向着下游方向潜去，身影迅速消失在黑暗的河水中。
“别让他跑了！”小头目怒吼，但忌惮山梁上的冷枪，不敢让手下轻易下水追击。
山梁上的人似乎只是为了解围，开了两枪示警后，便再无声息，仿佛从未出现过。
匪徒们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林皓和逃入灌木丛的石根身上。
“搜！给我把灌木丛翻过来！那小子受了重伤，跑不远！”小头目咬牙切齿，“还有水里那个小子，给我抓活的！”
林皓背靠着冰冷的岩石，听着匪徒们逐渐逼近的脚步声和拨动灌木的哗啦声，心中一片冰凉。石根生死未卜，老篙头下落不明，自己被困在这巨石之后，弹尽粮绝……
他低头，看着胸前那个即便在如此绝境中也未曾松动的帆布包，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不能被抓到！绝对不能！
他看了一眼身后墨色的、奔流不息的河水，又看了一眼那些逐渐围拢过来的、火把下狰狞的面孔。
赌一把！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空气，用尽最后力气，猛地从巨石后窜出，不是冲向岸边，而是义无反顾地扑向了身后那黑暗湍急的河流！
“噗通！”
水花四溅。
“妈的！他跳河了！”
“快！下游！拦住他！”
匪徒们气急败坏的叫骂声迅速被奔腾的水流声淹没。冰冷的河水再次将林皓包裹，巨大的冲击力将他向下游推去。他不再挣扎，只是死死护住胸前的帆布包，尽可能地将口鼻露出水面，保存着最后一点体力，任由水流带着他，冲向未知的下游，冲向那渺茫的、黑暗中的一线生机。
岸上的火光和叫骂声迅速远去。
只剩下冰冷的河水，和无边的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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